睁开眼有逆光直刺入眼眸,难受的让人忘记了浑身伤口带来的疼痛。
“闭上眼,你还不适应这么明亮的环境。”苍画略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继续以手掌支颐,并透过半开着的窗户看着远处的青山。
毫无醒来前记忆的人听了这话,张了张口,确认发不出声音后,依言继续闭眼躺着。
“我出来的时候,整个山庄就只有你一个人……虽然我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但你应该是我师妹了。”说完,苍画略抬起空闲的右手,拿起杯子喝了口冷茶水。
低头看了一眼杯中倒影,苍画对着水杯叹了口气,放下杯子的同时站起来道“我虽然已经离开师门三年有余,但你是师门唯一的后人,仇我会替你报。眼下,你好好休息了。”
苍画见自己说完这话后,床上的小师妹昏睡了过去,上前探了探鼻息,确认呼吸平稳后,略松了口气。
对于躺在床上的女子,也就是栖霞山唯一的后人,苍画希望她现在就死了,但这是不被容许的。
五六日,苍画的小师妹完全清醒,但屋子没其他人,她呆滞了好一会儿,之后起床,首次下床。
边看边走,脑海中没有记忆,但是在慢慢接受眼前一切新事物:亭台、楼阁、绿荫、繁花,间或飞鸟、粉蝶。
误打误撞间,听到了碰撞声,刚醒的少女寻声上了长廊,转过花墙,自横斜而出的鸡爪槭间,看到了人影。
“我叫苍画,你叫什么?”练剑的苍画将自己的剑贴于背脊,对走来的人问道。
不意外,少女又是摇摇头。
苍画知道一如往常,得不到回答了。
苍画示意女子退开,在少女身子往后的功夫,苍画的长剑斜入剑鞘。
剑气,差点儿就伤人了。
“你应当是青字辈,栖霞山除却寻常一点的人,大多数跟随庄主姓楚。楚青,你的名字,如何?”
“楚、青……”少女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声音是因为久未开口的喑哑,喑哑之下是很柔但清冷的音色。
“往后你要跟着我,你需要一个名字。”
少女听了苍画的说辞,点点头“那我就叫楚青。”
苍画盯着楚青没什么情绪的面容看了会儿,略略一笑,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并丢下两句话“虽然眼下栖霞山有许多同门师兄弟的尸骨,但我并不想去收拾。收拾收拾,我们去找天风阁。”
楚青茫然,她不知道刚才苍画为什么会笑,也不知道苍画说不收拾尸骨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去天风阁做什么。
去天风阁自然是杀人。
论实力,天风阁、细雨楼,为当今武林最强盛的两个门派,细雨楼与朝廷紧密些,名气大很多。
苍画,是栖霞山大弟子,也是江湖中人人惧怕的存在。只是不知为何,近三年苍画突然没有了踪影,当苍画的长剑再次出现在江海湖上,并毫不忌讳的往天风阁而去时,风雨飘摇的江湖越发危机四伏。
两人乘船远离已经破败的栖霞山,恰是黄昏铺就于江面,江面与天空被霞色渲染的千娇百媚,期间间或二三白鸟飞过,一阵风吹来,撩动着楚青飘逸的衣袂。
虽然飘逸,但因为楚青衣服一直没有换,衣服早已经破败不堪。
“庄子上的人衣服都挺平常的,你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名贵。”站在船头划船的苍画中肯说道。
被苍画这么一说,楚青认真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苍画微微一笑“你或许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吧。”
“我不知道。”楚青说着,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栖霞山。
栖霞山一片草地上,一人凝望着江心处那艘小船,那人眸中是不舍与心疼,但又隐忍。
船靠岸,两人在客栈随意歇息一晚后,便离开客栈,而从醒来后第一次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楚青感受到不安,很像是绷紧欲断的不安。
楚青下意识的抬头四望,但是茫茫人海中,她眼睛没有聚焦点。
“栖霞山应该不会收没什么资质的弟子。”
身侧的苍画见楚青一片茫然的游走于街道,突如其来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什么?”楚青依稀听到身旁苍画开口,忙回过神来问道。
话一出来,接触到苍画眼神,楚青微微埋下头。
苍画笑笑。
苍画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容貌,而是气质,肃杀且冷漠的气质,所以让人很难去评价容貌。
苍画容貌带了点湿冷的隽秀,单独拎出来是江南见之难忘美人。虽有美人之感,但无美人之温婉。
这么一笑,虽然冷漠味颇重,但,竟有一丝和煦。
楚青低头间,她忽然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双脚离地所带来的恐慌,让楚青立刻仰头看去,这才明白自己正被苍画搂着腰跃上高处,同时也看到苍画另一只手抽出长剑,手上十分熟络的将四面八方而来的暗器打落在地。
收剑,松开怀抱。
楚青双足落在屋檐上,但因为她没有半点功力,一上高处身体止不住的摇晃,是以楚青一被放下就势蹲在屋顶上。待身体平衡了,楚青看了一眼底下,随后偏过眼往屋顶上方看来,才看清周边落下了许多黑衣人。
为黑衣人气势所馁,楚青下意识的看向就在身旁的苍画。
苍画一套动作下来,丝毫没有喘息,便是如今脸上也不见半分惧怕。
“谁,这么大手笔,请的动杀手楼的各位为苍某,洗尘?”
一听到苍画泰然自若且语气暗含不悦,本就十分忌惮苍画的各黑衣人止不住呼吸一窒。
“我等无名之辈有幸见识苍姑娘手段,实乃……”
“阿谀奉承的话不必说了,我没什么才识,也听不懂。直接说吧,你们是非要拦路,还是就此离开?”不等大胆一点的黑衣人说完,苍画打断道。
“……我等自是知晓苍姑娘手段,自然打不过,但如此回去,恐难有命……是以,我等唯有拼死一战!”
“哼。”轻轻一个字,苍画随之退开七八步,将战场移出楚青身边后,对着冲上来的人直接以剑柄打斗。
剑柄打斗,伤害低,且使得应用之人攻击距离大幅度缩小,是十分不利的。
但对于苍画来说,她即便是用剑柄迎战,也让一拥而上的黑衣人们左支右绌、精疲力竭。
楚青没有底子,她只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只能看到每个人都是闪现一般出现在这里、那里。
不过盏茶,或者更短。屋檐上只有一人站着。
站着的那人轻轻一跃,落在还蹲在屋檐上的楚青身旁,俯视着脸上冻结着惊讶的楚青“刚才的招式,你有何印象?”
楚青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来,移开眼看了看或倒在屋檐上、或躺在地上、或挂在树上的黑衣人,摇头。
“我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没想起来。”
苍画居高临下的盯着楚青,好一会儿,将带血的长剑收入剑鞘,长剑完全进入剑鞘的时候,苍画有一瞬的迟钝。
“那你不怕么,死亡和残疾?”
楚青摇摇头“不怕。”
“是否前尘尽望的人如同一张白纸,无知无畏、无欲无求。”略喟叹一句,苍画一手将楚青带起来,并且依旧搂着楚青的腰跃至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