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从李婶家回来,站在大门前的苍画有些不知所谓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走上台阶,抬手打开门走入院子后反手又和上门,右手拿着李婶让带回来的干货往中堂走去。
“身寄孤舟,浮浮沉沉;命如飞星,转瞬即逝。人间说是凉薄到底向往烟火,说是繁华到底苍凉。与其随大流不如守着自己所想的。至于说,婚嫁一事,我委实没有什么兴趣。”
还没见到人,苍画就听到楚青如此说,待苍画走上台阶站在檐下这才看到中堂桌子旁坐着两人,一个是楚青,还有一个是颇为俊秀但肤色稍黑的男子。
那男子听到楚青如此说,脸上也不恼,只说道“所谓寄孤舟行于川泽而渡尽沧浪、如飞星飒沓人间而踏遍新泥。人世间孤寂无望,所以才有情爱的存在不是?姑娘今日或者十年内或许想着独处一生,但世事难料,于极高之地当有极低之际的思虑。”那人见楚青抬头看向他身后,且他也听到了脚步声,停顿了会儿,起身笑道“今日我与楚姑娘相谈甚欢,但天色已晚,不便打搅,就此请辞。”
楚青也站起来,略略点头。
那人低头看着地面,绕过苍画待着的那片地方离开。
错身之时,苍画呼吸微微一滞:似是无奈。
在后院待着的江遇知晓前厅动静,便也走了来。却正看到他带来的人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可真巧,又遇到一个故人了。”江遇正感到疑惑时,听到苍画如此说道。
“你们认识?”
苍画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顺势坐下来道“倒也算得上认识。”
楚青见江遇也走了来,抬手捡了一本册子看了起来,被掩盖在书下的嘴角略略上扬。
“李均与他哥哥完全不同,一个是正人君子一个是卑鄙小人。想来刚才他也是认出我了,不然也不会见也不见直接低头离开去了。”苍画说着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继续道“没料到你倒是与他结交。”
“实事造化,李匀虽然为人诡计多端,但他弟弟被保护的很好,人长得好性子也养得好,是良配。但是……你与他有什么过节?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失礼离开。”江遇看着苍画拆开桌上东西并都收分开干菜道。
苍画摇摇头“不是他失礼。毕竟,我算得上他的杀父仇人。”
“……”
“换言之,刚才打起来都是很有可能的。”
江遇垂眸不语。
“但刚才他只是离开,没有多说,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
“他是个好人,今日无事,日后就无事。”楚青淡淡道,随后搁下书起身去逛逛院子。
江遇见楚青腾出位置,想着要离开,但又看苍画心不在焉,便上去问道“是我考虑不周。”
“没,不是你的事。”说着,苍画叹了口气“我是想,刚才阿青夸赞他是个什么意思。”
“……啊?”
夸赞李公子,自然是因为李公子本人就值得夸赞,还有就是让两个人多说说话去了。
站在青石板上看了一眼中堂交谈的两人,楚青在一旁秋千坐下: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一种情感,自己本身没察觉,但却时时刻刻推着你去行动。
它让你去见那么一个人、去和那么一个人说话才安心,当然,不一定是那个人笑着、闹着你才安心,也不一定是那个人受了委屈扑倒怀里你才安心,或许只是一件很平常平常的事情。
与苍画交谈许久,吃了饭歇息之后江遇便回去了,而回去之后他便带着酒去找李均了。
自李均口中得知过往一切后,江遇觉得楚青的评价没有错:温柔而克己。
苍画所杀的是其父,但其父其兄都是踩着他人的尸身积累的财富,虽然李均一直被李匀保护不知实情,但后来家族灭门、兄长失踪,才渐渐知道他的父兄又破坏了多少个家庭,也因此,颓废了不少。当他兄长苟延残喘找到他时,唯一的愿望便是让李均抛开杀与被杀按他自己路的活下去。
再见苍画,或许是父兄本身错了,或许是苍画如今只是一介弱女子,或许是看在楚青的情面上,又或许只是因为时间久远,善良的人不会将仇恨记挂那么久:总之,李均只不喜苍画,其他的倒也不至于。
说着说着,两人喝了许多,渐渐的意识不再受理智控制,也就是,醉酒了。
既然都大醉了一场,江遇索性问了李均对楚青有何想法。
“如天上皎月倒影在冰面上,大抵是冰面下的暗流亦或者白日里高悬的烈日才相配。”
“如此说来,李兄是拂了这事?”同样于高楼看月的江遇拎着酒坛子问道。
“此言差矣,”李均摇摇头道“一开始我真以为她是那位的妹子,方才得知她们相识也不过一二年,倒是死灰复燃了。我是真的很向往这种澄澈、纯粹……”说着说着,李均酒坛子落在地上,头一倒便昏死了过去。
江遇不料:他本意是想要弄清楚李均与苍画之间的恩怨,不料,这一番酒醉令李均心中清楚所求是什么。
“倘若我有你一半的勇敢,亦或者她有三分楚姑娘的果断,多好啊!”凝望许久,江遇说道,随后举起酒坛子,对月道“干杯,我们今夜不醉不归!”
宿醉的江遇直休息了四五日,才出了落脚处去寻苍画了。
不过有些不凑巧。
苍画开门领着江遇入内间道“王婶带了人来,说是相亲的。”
“……”江遇以手扶额,略觉头疼。
“刚王婶介绍了一个员外,姓赵名远,不到三十岁,很是有气度的。但我听着,觉得阿青是生气了。”迟疑了会儿,苍画说道。
听苍画说完,江遇正抬头看到苍画略仰者小脸那眼看着不远处的楚青,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想要上前去问清楚又想要去止住的踟蹰模样,一时失神后不禁莞尔。
“是吗?楚姑娘不像是会生气的人。”江遇收起其他情绪来,道。
“我也是没见着她生气,只是上次从园里回来她好像有些恼怒,但是刚才和那个人没讲几句语气变了些,说话隐隐约约的带棍夹棒的。”
“那看起来,楚姑娘生气起来也是很让人望而却步了。”
听到江遇这么说,苍画回过头来,思考了会儿点点头“说实话,今日见着,我确实有些怕阿青生气。就是那种,我明知道她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听他们讲话耳朵总忍不住的想要闭起来。”想了会儿,苍画继续道“王婶好像也是怕了,早早地去了厨房。我也想去,但是又怕阿青吃亏。”
“既如此。”江遇抬头正看到楚青瞥过来的眼神。
冰冷的可以。心中想着,江遇错开眼,继续道“不若我们出去转悠转悠?”
“嗯?”
“你不是害怕了吗?”江遇轻声反问道。
“……”
“说来,你竟然会害怕人生气。”说着,江遇走在前面,待苍画跟上来他才继续往前走。
“你是想说我杀人无数不应该会害怕人的生气么?怎么会呢,杀人麻木是为了生存容不得情感,害怕亲近之人生气那是活人的情感容不得漠视,两者并不冲突。”
抬眼见江遇带着苍画出去,楚青抬手拿起桌上杯子,慢悠悠的抿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非良配,你找错人了。”
这话说的不似前面咄咄逼人,脸色也平静的可以。正如楚青平常性情一般。
“……那,我不打搅楚姑娘了。”那人似乎是知道了楚青已经达到了目的一般,起身同一侧待着的王叔说了一声后,便抬步要走。
只在将走之时,门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