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入睡的人忽地惊起。
“赵宁、赵宁、赵宁?”
急切的叫喊声让赵宁忙不迭地闯入屋内。
“属下在。”隔着落下的帷幕,赵宁跪在地上道。
掀开忍受胸口伤口裂开的人被子下床,撩开帷幕。
赵忱看着赵宁,好一会儿道“还是没有找到么?全都找了吗?为什么还没找不到?”
一连几个问题,赵宁无从回答。
“罢了罢了,”摆摆手,赵忱推开门“我自己找。”
“主人三思,如今南边势力都归属于主人,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成大业之机会,未免儿女情长!”
想起周远临走前将南边势力尽数归于自己,赵忱皱起眉头来“不会,南边从来都不是我的力量,也不可能归属于我,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无法插手,到底、到底是谁、是谁做的……”自问不得答案的赵忱忽觉得心痛剧痛,他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便跌倒在地。
幸而赵宁手快扶住赵忱“宣太医!”
迷迷茫茫间,赵忱看到前面是一棵大榕树,不作他想,赵忱忙跑向大榕树,正抬头间那葱绿大榕树一霎枯萎、凋零,他只来得及接住最后一片绿叶。
“师傅……师傅?”赵忱握着绿叶,四周望去,看不到一个人影。
在他看着手中树叶消散间,听到了脚步声,他身后出现一团看不清的阴影,自阴影中传出脚步声。
于这幻境中,光明与黑暗共存,但赵忱之前只看得到光明。
于这天下之中,阳与阴共存得以运行。
鼻尖有血腥味,舒漪动了动身子“这是哪里?”
“我们出了林子,不久,国师府的人就会来找你。”说着,男子将舒漪放下“你乖乖在这里等着。”
“你要离开吗?”扯着男子手腕,舒漪问道“难道说,你惧怕国师府的人?”
看着被抓起的手又撤开,男子摸摸舒漪的头“我再不回去怕是已经翻天覆地了。”男子起身,抬步就走。
“我叫,匀,不患寡而患不均。希望我与姑娘下次还能见面。”临了,男子道。
舒漪点点头,尔后听到风声、鸟声,无人声。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舒漪听到马蹄声,随后有人匆忙奔来。
“我来了……”抱起舒漪,那人满眼心疼。
听到那人声音带喘,又觉得怀抱并不十分稳当,舒漪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我们回去就没事了。”说着,抱着舒漪上了马车,赵忱往国师府而去。
昏昏沉沉间,感觉到有人在处理伤口,屋子里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尔后是刮骨一般的疼痛,痛的失去知觉。
待人再次醒来,已经处于温暖、干净又熟悉的屋子。
守着的人见床上的人醒来,忙让奴仆扶着人坐起来。
睁开眼,容眼睛适应光线后,这才看到被包扎后还露出些许骨头的脚踝。
“我已经让人用了最好的药,现在虽然难看了些,但幸而只是伤口深而不是动了筋骨,会痊愈的。”守着先于匀清醒,赵蒂道。
“这个结果倒是比我想的要好许多,”先于匀笑笑,尔后道“看来你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了。”
“你不在这几天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处理,华阳郡主之女与赵忱一同外出之时遭了刺杀,华阳郡主之女跌落山崖没了踪影,只不过她临死前将南边势力尽数付之于赵忱。如今的赵忱,就是赵暖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才露出踪迹就将自己势力全部转移给赵忱,赵忱……”略一沉吟,先于匀笑着摇摇头“他对赵忱可真是宽容得过分了,若不是年纪对不上,我都快误认为与其说沈璃轩是幕后之人,倒不如说赵忱才是幕后之人。”
“还有,因他们遇刺杀之时,恰我们的人在场……又楚皇子下落不明,还是有我们的人在场……”
“我只是不在几日……”先于匀不继续指责,道“楚王、赵忱为代表的东南势力如今与你代表的北方势力算对上眼了。”
“我正是惧怕这,若是赵暖……”
“她不会,除非她确认赵忱完全归顺她,别说北方她不放在眼里,就是楚王她也不会放在眼里。如今情形下,她更愿意与北方结盟。一则,知根知底;二则,待东南势力除去北方下一个难保不是她自己,她更愿意看到两两对立而不是三者结盟。”
“那我们如何?”
“回去,大摇大摆地带着你所有的势力回边疆。”先于匀淡淡道。
“好容易乘着这次机会……”
先于匀含笑地看着赵蒂,道“我允许你们在京城大肆发展、扩张是想引诱幕后之人出手,可不代表你们真的能够立得住脚。不过几天,也是因你安排的人过于迅速,否则怎么哪哪都有你的人参与?”
赵蒂哑口无言,不得已点点头“我会安排人的,是,是即刻出发,还是等你伤好?”
“等赵太后再次来访。”
赵蒂点点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几天你去哪里了?我好像从未见过你会受伤,还是如此重的伤。”
若不是赵蒂花大价钱请名医用着名贵药物救治,先于匀不死也会残废。
“呵。”先于匀略略一笑,不回答。
赵蒂理亏在先,不敢多探究。
“让你们查的书信,有下落了么?”先于匀忽然问道。
“有,京城大大小小有六十三处这纸张的出处,根据书信日期推算,还有十一处。”
先于匀点点头,尔后边说自己乏了。
赵蒂不敢多打搅,出了屋子合上门后令奴仆小心伺候。
阳光落在檀香木地板上,一旁摆放的牡丹花有花瓣落在花几上。床上的人撑着身子坐起来,尔后打量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感觉到身侧有动静,刚醒来的人看向床边,是一个靠在床边入睡的人。
累地睡着的人听到气息,悠悠转醒,起身间发现床上的人醒了过来,惊喜的话还没流露出来,在看到那人双眸后,激动的情绪、出口的关怀全部掩藏在深深地凝望之中。
“我醒了,阿枕。”
短短五个字,赵忱知晓舒漪醒了,字面上的、非字面上的。
“真好,师傅。”
舒漪将目光缓缓转移至窗外,庭中有静默的山石、有飘摇的奇花异草。
“放弃寻找周远的尸身吧,接受华阳府的权利。”舒漪淡淡道。
赵忱诧异地看着舒漪,好一会儿才道“这一切,都是师傅做的吗?我不懂。”
“你既然承担了我的责任,那接下来都由你承担。”
赵忱不解地看着舒漪,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师傅是在责怪我吗?我已经尽力不牵扯其他人了。即便是以沈璃轩的身份陪在师傅身边,也只是借着安宁侯的手去做这些,如今更是我自己入局,也不行吗?”
“……”舒漪轻轻地叹气。
即便是舒漪自己,大多数的时候她都只能根据时局演算,因为她的能力更多的是用来度化亡灵。不走到最后一步,她是不会看到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如现在一般事实皆在脑海中上演。
失忆、失明,与其说是天意的惩罚,倒不如说是天意为保唯一的后继者而斩断舒漪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只要舒漪不再是朝阳长公主,她就可以置身事外。
如今情形,舒漪是不是朝阳长公主都无所谓了,因为她的能力在她入国师府将青鸟放飞于边疆之时,已经将边疆、南边的势力暗中转移给赵忱了。
虽然如今的赵忱只知道南边的势力。
思忖着还有些许时间,舒漪忽然微微一笑,道“可以,如果说你已经替代了我,那么继续沿着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可以的。”
赵忱还想问什么,但他不敢开口。
即便是穿越千年而来的沈璃轩在年幼朝阳长公主面前也只会待在她身边静静地陪伴着,只有当朝阳长公主不存在他所在的时代他才敢于借助安宁侯的手推动着一切;如今,如今穿越而来的他来到了令他最深刻的一世,他的师父此时此刻就在他面前,是心慌也是心安。
轻轻一笑“我原以为,师父不会再成为我的师傅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的师傅。”舒漪道。
尚显年轻的楚王推开厚重的门,看着眼前流动的镜面。
“算出来了么?”
一旁的紫袍道人见楚王行来,脸色一白,跪倒在地“王上……”
“免礼,孤只想知道衍儿、遇儿如何。”
“大皇子虽然下落不明,但推算凶中见吉;二皇子如今虽华鹊谷云师傅救助,但似乎、吉中含凶。”紫袍道人回答道。
“说明白。”楚衍绕着镜面边走边看道。
“凶中见吉,大难不死;吉中含凶,避无可避。”
楚衍停下脚步,思忖一会儿点点头,继续道“你们的阵法进度如何?”
问到了关键问题,紫袍道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楚王见此住脚正视着紫袍道人“失败就失败,这么多年孤并不会忌惮这一两次的失败。”
“不唯这次失败……”紫袍道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希冀陛下念在臣等多年辛劳能饶我宗门上下……”
“说。”打断紫袍道人诉苦之言,楚王收敛从容,淡淡道。
“……昔年、昔年臣依照陛下所言,炼化发于楚国境内的妖魅以待入侵赵国之用,但如今、如今我等异术并所谓封印于幻境中的妖魅、均不见……”
“不见,是个什么意思?”楚王静静地看着流转速度越来越慢的镜面,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