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的移动很好的记录下了时间的流逝,当楚青放下课业来已经是一炷香后的事情了。
“往常,你夫子对你如何评价?”楚青问道。
王笋张了张口,开口道“夫子说,说我榆木疙瘩,脑袋里想的都是不该想的,朽木不可雕……”
王笋如数家珍般的复述他夫子曾经说过的话,楚青听的很认真。
“我也想和老爹一样下地就好了,但是我老爹非要我上学认字,说是以后世道不好,田地养不了人。但是我天资很差,我学的很累。”王笋放下书,耷拉着小脑袋道。
“天资如何都是人定的,除人之外的其他从来不说天资高低。何况,人分三六九等本就很不必要,聪慧与愚笨、美丽与丑陋都只是一种状态。读书识字是让人开拓思考能力、是传承思想的手段、也是更为清晰表达心理的一种方式。你自己知道你学的是什么、为了什么学就好,其他人的话不必太放在心上。”
王笋眨巴眨巴研究,好一会儿才道“师傅的话,好奇怪。”
“奇怪是奇怪,那你觉得心里好受些了么?”
王笋想了想,点点头“有一点点,因为师傅不骂我蠢。”
“……”楚青呼吸微微一滞,道“骂人是力气活,而且,世上最不必要的就是骂人。”
“嗯?”
楚青看着王笋澄澈的眼神,抬手拿起桌上一旁的温水,喝了一口,道“你现在再看的是什么书。”
“礼记。”被楚青这么一问,王笋才放下的心又提溜起来了。
他怕被人考核。
但楚轻只是问了一句后,便暂时不打搅王笋了。
穿堂而过的王婶本还有些担忧自家儿子惹人家不痛快,但几次偷偷观察发现王笋乖巧的很,又听到楚青口里说着一堆一堆的自己听不懂,渐渐的放下心去了,安心打理屋子里里外外的活计。
“今天过得怎么样?”回来的苍画见着家里异常整洁,就楚青一个人在中堂发呆便问道。
楚青帮着倒了一杯水,待苍画端起喝了之后,道“还好,不是那么无聊了。”
“难得,我以为回来好容易可以看到你疲惫的样子呢。”
“不过是授业传道解惑,最难受的是学习的那个人,我不会生气。”
“时间长了就知道了。”苍画笑道。
然而,之后苍画每次回来她都没发现楚青有抓狂的痕迹,甚至在李婶那儿得了话,说是他家孩子现在读书可好了,晚上都不肯放下手,很是感谢她妹子。
对此,苍画笑笑:楚青那样的人还真能和小孩子打交道,也是奇了。
无论如何,苍画有事做,楚青也有事做,一座偏僻的屋子也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装点,远离纷争,时光过得静谧而飞快。
过了一两个月,躺过夏便入秋了,庭中的知了声也越来越弱了。
一片微微泛黄的绿叶自树梢脱落,慢悠悠的飘落、飘落……不慎掉落在书上。
纤纤素手捡起那一片误入的树叶,往檐下阴沟丢去。
|“师傅,这是什么树叶?”王笋探出头看着那片被人丢在地上的落叶问道。
“榕树叶。风倒是大,连着别处的榕树叶都飘了来。”楚青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去。”
王笋还想多待一会儿,但是楚青说话他不敢违逆,只得起身收拾东西,完了小步马上跟上往门口走去的楚青。
楚青推开门时,正好看到门外苍画悬空着的手。
“今天没什么事,所以我来的早了些。”苍画偏头看了一眼在楚青身后的娃儿,继续道“这孩子之前送来的时候看着胆小,现在倒是长进来了些。就是,”苍画走去几步,抬手冲着娃儿的脸上招呼“脸也长胖了不少,眼神也灵动了些,合该像个机灵的娃儿。”
被人蹂躏的王笋不敢动手拒绝,只拿着眼看向他师傅。
对此,楚青置若未闻,只道“孩子都这样。我想着送他回家去,王婶儿中午得儿几条小鱼,熬了鲫鱼汤,晚上我们可以吃了。”
苍画点点头,捏脸的手改成牵着王笋的小胖手,并楚青出了门口后,另一只手反手就将门扣上“我和你一道去吧。”
楚青点点头“好。”
三人便往小路走去,彼时两边灌木丛蓊蓊郁郁掩映着来路、去路,霞光落在变幻莫测的云朵上成了一朵朵或深或浅的红花儿,连着空气之中都带着不清不楚的霞色。
牵着王笋胖乎乎手的苍画忽地偏头道“我以前就很想玩玩娃儿的小手手、小脸的,这会儿可劲儿有了机会。”
“看来,应该由你来教导他。”楚青中肯道。
苍画摇摇头“那不成,我只是觉得不闹的孩子好玩,要是他哭起来我也受不住。何况,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讲道理。”
“这个小徒弟挺好的。”
听到被楚青夸赞,王笋悄咪咪的看了一眼他家师傅。
说了这么会儿话的功夫,三人就到了王婶儿家门口。
苍画想着到了人家要去敲门,便松开手去,那王笋十分快速的跑过去咚咚咚三声敲门声,门内传来汉子“谁呀”一声,便听到脚步声。
开门的大汉低头看到自家娃,大喜不已,正要开口陡然看到旁边还有两人,道“你二位,想来就是那对姐妹?”
出来的大汉是王叔,自然没见过两人。
“王叔好,正是呢!这不,这么一段时间都是王婶儿照看我家妹妹呢,我们早想着来看看的。平日里我和妹妹都比较忙没空来串门,今日也是凑巧,想着还是要拜访拜访的。”苍画一想,便笑着回答道。
王叔连连点头,扣着王笋的肩正挡着门。
“哪儿的话,你王婶儿本就闲散,这些家务活对他不过就是眨眨眼的事情,”说着,王叔对一旁的楚青道“得亏了你家妹子,我家笋儿回来可长进太多了,现在大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说出来,可难为你家妹子上心了。”
“哪里、哪里,还是娃娃聪明。”苍画客气道。
既然人家串门了,王叔说了好一同,这才请人进去坐坐。
任一进去,便大声招呼一声,王婶带着果盘并两三凉茶来了。
“你们来了,来了就坐坐说说话。”
苍画看着迟迟不出来的王婶这会儿拿着洗好的果盘上前来,只觉得有些许奇怪,但面上不显,口中道“不了不了,时间有点晚,我们回去还要做一段路,何况还要回去热饭菜呢。”
“来都来了,你们在这里吃了再回去不更好?等会儿让你王叔送你们回去就是。”王婶说着拿起瓜果就往苍画手中送,一旁的王笋忙挑了好看但不是很大的瓜果跑到楚青面前,拉了拉楚青已修将瓜果递上前去。
楚青低头一看后,接过瓜果,略略点头。
“老爹,师傅他们还要回去,我还要做课业呢。”转眼,王笋拉着他家老爹的手道。
人家要走,自家儿子也这么说,王叔王婶也不好再多留,口中道了许多谢后,送人出了门看着两个人离开这才进门合上门扉。
两人回家略收拾一番,喝了鱼汤便在中堂休息,两人如常:一个看书一个看着星空发呆。
“咦,有好多流星了。”坐在屋檐下栏杆上的苍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