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来了。”朝阳走上前去,走到闻人晏身旁,侧身抬手摸了摸闻人晏额头,发觉有些许发烫,这才直起身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闻人晏。
闻人晏看这情形,知是昨晚的事情惊扰了他阿姊,脸有愧色。
“阿姊,我真心敬重未来师傅,我不想,父皇母后藏于倾城、倾城成了故地,未来师傅终于墨城、墨城成了坟场。我本只待过倾城、墨城,往后,往后我当真没有那个勇气再挪一个窝。”
朝阳无奈叹了口气,淡淡道“世事分分合合,以分始、以分终,抱扑守一罢。”
闻人晏连连摇头“我知晓我们的责任要求我们失去什么,可,选择在我面前,我没办法忽略人间四月天。”
朝阳说的话并不是安慰闻人晏,只由衷而发,此刻听闻人晏认真辩解,也不反驳,点点头“嗯,阿姊知道,”随后朝阳招来闻人晏随侍,继续道“无论结局如何,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回去睡足之后再来。”
“……阿姊!”
朝阳对着惊诧的闻人晏淡淡一笑,容人搬来梨花椅,也带了朝阳平时要阅览的公文,朝阳坐下后,继续道“你不离开,那我只能在这里。”朝阳见闻人晏还不动身,抬手取笔“你担心你的沈国师,我也会担心我的阿晏。”
闻人晏听了朝阳的话,知是执拗不过,最终起身返回自己院落歇息。
背靠窗户的朝阳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批阅公文:虽然目的达到了,但既然来了,那便在这里待上一天也无不可。
公文之中,还夹杂了一封来自倾城的信,署名安宁侯。
早上接到族中长者离世,安宁侯信中所言,朝阳已知晓,是以将信放在一旁。
上午楚大夫来的时候看到朝阳,明显惊诧,但联想到闻人晏,楚大夫又觉得朝阳出现在此处有理。
楚大夫行礼过后,依旧给昏迷中的人问诊。
“楚罗安,沈国师昏迷道这么多天,可还有救否。”朝阳一边翻阅公文,一边开口问道。
“……”楚罗安不敢妄下断语。
听到楚罗安在迟疑,朝阳继续道“江湖能人异士众多,倘若救不了,回雪城的时候,同皇甫大家讨要一个,能够从容貌至性情都能替代沈国师的人。”
听到朝阳的话,楚罗安惊诧不已:无论沈璃轩是否能救活,沈璃轩这个人肯定是存在的。
“恐怕,少有人能够一辈子模仿另一个人,何况,便是要模仿沈国师才智就不易。”
“才智,对于绝对的权力来说不过儿戏不过。不过……”朝阳淡淡道“能救活沈璃轩就救,无论什么代价,长公主府还是可以竭力。”
“劳长公主费心。”
房间里另一个人开口,让批阅公文的朝阳将视线移至床上的人。楚罗安结结实实被吓了一颤。
略惊讶沈璃轩苏醒,朝阳依旧坐在窗旁“楚大夫,看仔细些。”
楚罗安连连点头,示意沈璃轩伸出手腕来。自己爬起来半靠着床头,沈璃轩伸出手来由着楚罗安把脉。
“能得长公主探望,臣万万没想到。”
“我来这里是担忧阿晏,”听得出沈璃轩很是虚弱,朝阳合上公文,朝阳身微往后仰,做一副略散漫姿态“我很是疑惑,你凭借什么本事,让阿晏如此挂心,难道你果真会魅惑主上之术。”
楚罗安听到朝阳言辞变了,低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关注沈璃轩身体状况。
沈璃轩见朝阳不忌讳楚罗安便如此开口,一笑“无他,只是他想要变强大。”
“哼。”朝阳淡淡一笑,不言,后背挺直低头伸手取出一本公文,展开。
楚罗安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越发紧张的氛围,就像是一根弦缓慢的往里旋转、旋转、旋转……
“啪”的一声,奏折落在桌面上,但很有力度。
心里拧紧琴弦断了。
楚罗安把脉的手指尖漏了半拍,饶是有人发怒,他依旧保持着不参与姿态。
怒极将公文摔在桌上的朝阳抬起头后仰看着藻井。
阳光自朝阳身后散落而来,饶是朝阳取了素净妆面,但银饰、和田玉之类在阳光照射下无处遁形,依旧看得出朝阳装饰华丽。
良久,朝阳回过头来,后背远离椅背略向前,抬手捡起被丢在桌上的公文,略整理之后依旧放好。
难得发怒的朝阳此刻是没了兴趣批阅公文,甚至因为发怒导致朝阳此刻有些气力不继。
抬手,支额,将所有情绪压下后,朝阳依旧背靠椅子,只头偏向窗外,窗外一片葱茏。
“你是否认为,有恃无恐?”
“臣从来未觉得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公主。”沈璃轩恭敬道。
朝阳冷冷一笑“话是这么说,但你所作所为无不彰显你在接近本宫逆鳞!”
“……”沈璃轩似乎没料到朝阳这般说。
楚罗安听到朝阳如此说,手心发冷,同时也担忧朝阳长公主被气出病来了,晚些时候他或许还要帮朝阳看病。
“……抱歉,臣不知道长公主如此在乎公子晏。”
“你知道皇室秘辛,又搬来长公主府邸,说出这句话不觉得可笑?”
“……”叹了口气的沈璃轩,无奈垂下头来。
朝阳长公主依旧十分耐心的等待着沈璃轩的回答。
此刻,窗外不远处一只白色蝴蝶扑闪着翅膀高高低低的分来,这只蝴蝶竟大胆的越过窗户,停落在银线织就的栀子上,朝阳略拂袖驱赶衣袖上白色蝴蝶,一边正过身来,以王者姿态等待着臣下的回答。
“臣知道的和所做的并不相关,”停顿的沈璃轩抬起头,双眸直直撞入等待答案的朝阳,一字一句道“臣从未想通过接触公子晏能够获得什么捷径。”
“那你所做为了什么。”脸若冰霜的少女双眼不瞬的看着沈璃轩。
“因为,”沈璃轩沉默许久,开口道“您是朝阳、长公主,所以我愿俯首称臣。”
给沈璃轩扎针的楚罗安手下一顿,但因在场两个人正剑拔弩张,并未注意点楚罗安的迟疑。
略显苍白小脸的一双秀眉很轻微的蹙起,思量许久去猜度沈璃轩的话后,朝阳道“天下是阿晏的天下,我不需要虔诚信徒。”朝阳说完见沈璃轩双眸升起欲言又止,并不十分在意,继续道“远离阿晏。”
“长公主应当知道公子想要的是什么,也应当知道,远离不是微臣能够控制的。”
“我知道,”朝阳淡淡道“我很清楚的知道,但你要执意完全可以达到。”
“长公主可以选择了结微臣。”沈璃轩看着朝阳,良久道。
朝阳认真的看着沈璃轩,但并未能从沈璃轩眼中看到恐惧或妥协。
良久,朝阳起身,略整衣,起身往屋外走去“楚罗安好生照看沈国师,务必确保沈国师安然无恙。”丢下一句话,朝阳抬脚便走。
朝阳一走,从窗户爬进来的光芒肆无忌惮的散落在窗下梨花椅上、公文上、笔墨上。
“早在雪城便听闻沈国师威名,”收针的楚罗安似漫不经心道“沈国师从来不是作为一个凡人的姿态出现。”收回所有亳针,整理药箱的楚罗安自顾自道“以前不是,以后不会不是了。”
回了聆音阁,朝阳越想越气,差人取了遗落在枕水榭的公文,刚坐下就没心情看公文,心烦意乱的朝阳索性去了牡丹苑中歇息歇息。
许是发怒伤了气力,她竟不知不觉在牡丹苑凉席上睡着,虽有随侍带了披风遮挡,到底是见了风。
待朝阳醒来,嗓子不大好受,人也乏力得很。
双足落地站起来,略停当好一会儿,朝阳能够明显感受到有些潮热。
“主子,安王信件。”
接了下人递过来的信件,朝阳依旧坐在凉席上,展开信奉,取出信纸,信纸不过短短六个字,但让朝阳觉得越发无力,一霎,朝阳手一松,人软软的倒在凉席上。
信纸上不过“通晓未来过去”六个字。
这六个字虽然促成朝阳忧思,但不是朝阳昏倒的真正原因。
还未出府的楚罗安听闻朝阳晕倒,匆忙赶去,细细把脉许久,得知是偶感风热,才放心不少。
最悲催的还是闻人晏,闻人晏累的昏了过去,好容易去补觉,刚醒听说他未来师傅醒了,正兴冲冲的往枕水榭冲,半路听说阿姊昏过去了,如天崩地裂的闻人晏慌不择路的跑聆音阁,在楚罗安口中得知自家阿姊无大碍高兴不已,但高兴过后开始严格长公主府守卫及关于他阿姊的一切衣食住行,就怕有变故。
好在,休养半个月,他阿姊又活蹦乱跳了,不是,是又如往常一般安静度日。
一直忙着照顾自家阿姊的闻人晏在确认自家阿姊痊愈之后,又开始想着去看看他未来师父了。
为了不刺激他阿姊,闻人晏略在朝阳面前夸赞沈国师如何才智,在看到他家阿姊略抽空附和一句后,闻人晏知道他去看他未来师傅的时机到了。
但是今天有点晚,还得明天去了。
见着得了想要试探结果的闻人晏乘着夕阳离开聆音阁,摊开的公文被合上,抬头看着天边暮色。
第二日,准备先拜访阿姊之后去看看未来师傅的闻人晏静心装扮了一番,起身离开醉仙阁,往聆音阁而去。
上了聆音阁外长且陡的长廊,穿过山水,步于花圃,抵达攀慢凌霄花的花墙,闻人晏似乎听到他家阿姊言语。
闻人晏不由得低下头来:他家阿姊病了半月,堆积成山的公文在醒来几天消灭的差不多了,此刻又在找人交谈;明明,天下责任该是他来承担,但似乎一直都是阿姊在上面担着:他要变得强大,让阿姊抽身而去。
想完,闻人晏转过花墙,正要开口见到花圃凉亭另一人,錯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