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昭则训》
大昭有一支常胜军队——权家军,将军是个女人。
新帝登基,她便把一直困扰边境的漠北收复了,当作那人终登大宝的贺礼。
故而如今扈京的话题中心不是新帝,而是权月桅。
她的身份多且十分特别。
一为引领权家军连战连胜的权将军。
二为权家嫡女。
三为新帝即将迎娶的皇后。
这三个身份单拎出来都够震一震的,更不用说合在一起是同一个人。
而处在话题中心的权月桅,此时并没有功夫关心各处关于她的言论,她正坐在军帐中的软榻上,手上是一本《大昭则训》。
外面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地上倒了一片又一片喝醉的将士。
她酒量向来很好,所以尽管喝了大半夜的酒,也没有醉。
束发的发带扔在榻边,鸦色长发尽数倾洒,略微狭长的瑞凤眼微微眯起,带着打量的神色望着突然出现在榻上的书。
《大昭则训》。
平白无故的,她手底下几个将军都没胆子到她的军帐里来。
出征前母亲哭着硬要她带过来的云绮倒是可以出入这里。
不过这也不可能,云绮最近满脑子都是想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京城贵女,要塞书也是塞《女则》、《女训》之类,不可能是《大昭则训》。
她随手拿起翻开两页,察觉出不对劲来。
权月桅自幼便异常的聪慧,凑巧还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她闲来无事翻过一次《大昭则训》,里面的内容绝不是此。
她扫了一眼,形式上大约是讲情爱的话本子。
莫不是云绮将话本子的封面换了偷偷放在这,权月桅脑中想了下,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左右她现在也闲着,等看两眼打发时间再休息也不迟。
她继续往下看去,越发觉得不对。
这里面所讲的故事以及其中的人,不正是她身边发生和出现的吗?
她往后不住翻了十多页,最后视线定格在页尾。
权月桅引领权家军收复漠北,三日后奉命回京交还一半虎符,后入主未央宫。
未央宫,是大昭皇后所住的地方。
再往后翻,尽是白页。
她在放下之前余光瞥了眼内容。
【云绮从外面跑进来,一边看她一边抹眼泪道,“姑娘怎么就收下那八个舞姬了呢?她们要是被陛下看中进了后宫可怎么办?”】
权月桅:???
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她一定是醉了。
将书扔到一边,她用手遮住眉眼挡着明亮的烛光,缓缓闭了眼。
翌日刚到卯时,榻上的人眼睫微颤,很快掀开眼帘,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眸。
她习惯这个时辰起来,多年都是如此,尽管已经大胜漠北被收复不需要再早起与其他将军商议战策,这个习惯也改不了。
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长袍,她略将腰间的系带系住,长发随意用檀木簪挽起,颀长的身姿就要走出军帐外。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额前,她眯着眼睛看着泛着鱼肚白的天际。
漠北的清晨常年弥漫一层薄雾,薄雾中遍布着黄沙和灰尘。
在军帐外站着的小兵立马站直,声音洪亮道,“将军!”
权月桅原本迈出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她脑中不断浮现昨夜饮酒的画面,问了一句,“昨日邶枭送了几个舞姬来?”
邶枭,正是新一任的漠北王。
小兵脸色微红,眼睛里充斥着崇敬与激动,“回将军的话,一共送来了八个。”
这么巧?
她起身时特地翻了一遍那本书,依旧是昨夜看到的内容。
看来不是做梦,她揉了揉眉心有几分烦闷,她不喜原本规划好的事情里,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去通知几个副将,巳时到我的军帐中。”
寻常都是辰时前的,不过昨晚都喝的醉醺醺的,估计早醒也头痛,所以权月桅索性将时间推迟,自己则先去了练武场。
莫名其妙出现的《大昭则训》没有给权月桅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她如往常一样去练武场打拳练剑。
汗水沾湿衣襟,她手腕微一用力,将红缨长枪立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六个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的男人。
她将拳头捏的嘎吱响,眼睛眯了眯,手指在长枪上滑动了下。
“今日我不用武器,你们一起上。”
听到这话的六人原本丧着的脸立马有了变化。
其中副将之一展矍先搓了搓手,眼睛放光道,“将军,我们不是会以多欺少的性子,要不然还是一对一吧,这样公平。”
其余六人也纷纷点了点头。
权月桅将红缨长枪拔起,很有准头的直接扔到了武器架里,“没差,随便你们。”
被她冰冷视线触及,六人似乎想到了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场景,不由得心肝一颤。
练武场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将士,此刻起哄声不断。
六人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心里安慰往常将军都是和他们其中一人打,所以他们才会输的这样惨。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虽然不大光彩,可他们六人一起上,一定不会输。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又是残酷的。
六人在十招之内接连被扔下高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瘫在地上
周围很是安静了会,随即鼓掌和起哄声高昂不断。
权月桅用放在一侧浸了凉水的软巾擦了把脸,走到台子边缘一跃而下,“明天继续。”
到了军帐中,因为身上沾了汗,所以她简单换了身衣服。
刚将缠绕在耳际的发丝理上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云绮从外面跑进来,一边看她一边抹眼泪道,“姑娘怎么就收下那八个舞姬了呢?她们要是被陛下看中进了后宫可怎么办?”
权月桅握着长剑的手诡异一僵,脑海中破碎的记忆融合,由模糊变得清晰,她也只是怔愣了几瞬,不动声色的继续将长剑挂在墙上。
那本书,似乎被她踢进了床底?
云绮哭了半天,也没见人搭理自己,她抬起头看到权月桅目光沉沉的望着墙上挂着的长剑,一时间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