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南皇宫
金顶红门琉璃瓦,这样华丽的宫宇在皇宫比比皆是,唯有一点,毫无人气,守卫的禁军个个手持长戟反倒增添几分肃杀萧瑟。
悲凉,压得苦竹喘不上气来,原来平馨一直生活在这样无情的帝王之家,迈上石阶的腿脚又沉重几分。
齐良温将手里一块令牌举到禁军面前,守门禁军随后纷纷撤到一边待命,齐良温侧过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苦竹好奇:“齐大人不进去?”
“此案,未结。”身为查案人,不得命令不该与疑犯颇多接触。
“轰隆隆……”高大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宫殿有些阴暗,未开一扇窗户,仅有的光从缝隙挤进来,跳动一束尘埃,矮几上饭菜早已放凉,碗筷干净,看样子一口没动。
苦竹轻手轻脚将手里叠得整齐的大氅细心盖住瘦弱单薄的人儿,睡吧,在梦里但愿你是快乐的。
无意瞄到平馨手边几封信,有写给自己,写给柳文宣,写给四皇子,还有八皇子和九公主,而正被她压住的,有个齐字。
一摞纸因为松散滑落在地,伏桌而睡的人儿忽然惊醒,苦竹早已将之前四散飘落的纸张整理好放在桌上。
平馨揉揉朦胧的双眼:“苦竹?”她怀疑出现幻觉。
“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平馨立马握住苦竹的右手,是真的,有温度:“没有没有,我日思夜想都想见到你,我还以为我们此生再也不能见面了呢。”
苦竹用左手包住那份微凉:“你真傻。”
“只要能保住你,我认,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你……真是个傻子,这件事本是栽赃陷害,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何必呢?白白搭上一条命让那些在乎你的人伤心。
不知为何眼眶早已湿润:“谢谢。”但是不必,她不想说,她怕她伤心。
“你知道吗,小天师曾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不久以后会有一场大难,若我活下来,以后一定会幸福。”平馨无奈苦笑:“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但只要你开心活着,我就知足了。”
“拿你的命换我的命,你觉得我会开心吗?”
“非要在你我两人之间抉择,我选你活。”平馨眼神坚定。
从阎王那偷来的命,苦竹自当珍惜,若是为此舍掉别人,苦竹会内疚自责一辈子,她不害人,亦不愿别人因自己而死。
慢慢抽出手:“生死在天,无关选择。”
撂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苦竹头也不回的离开,门未关,所以齐良温能清楚看到宫殿里的景象,看到他魂牵梦绕的人儿,还有……自己的那件大氅。
待苦竹出来,禁军很快又站回原位,铁甲的无情像锁链一般紧紧裹住宫宇,华丽的牢笼不虚此名。
“齐大人对此案可有眉目?”苦竹说得淡然。
齐良温不知其为何意:“琦妃娘娘……”
苦竹抬眼直盯他。
“不是。”
嗯,还算没有冲昏头脑。
“但是琦妃娘娘与此案颇有关系,只是娘娘什么都不说,不好查办。”
“不,她说了。”苦竹立刻出声否定:“一个让她闭嘴的人,也是你们不好查办的人,与其搅得朝廷不得安宁,不如就此担下,不管威慑还是稳定人心,这是三位大人的意思,不是吗?”
为了大业牺牲几个无辜的人,太常见了。
齐良温早有猜测,苦于没有实证,他也深知南怀小公馆动不得,可是让他构陷一个无辜之人,他做不到。
“齐生自当查明真相……”
“这件事没有真相。”是该让齐良温知道何为官:“只要有权,就永远没有真相,百姓只会看到当权者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些看不到的,黑暗的,肮脏的,丑陋的,会随着一些人消失而湮灭世间,你能说他们在欺瞒百姓吗?不,他们是在安抚,民心定,国才安,这,才是为官之道。”
像你这样的清官,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迟早留不住,他们也是从你这步走来的,会不清楚?
都说丞相府是座小皇宫,可有谁知道这不过是丞相故意为之,他想让旁人知道他贪,这样别人以为有了可以接近和拿捏的途径,一个毫无缺点的官,旁人容不得,君王亦容不下。
齐良温久久不言,当了几年小官,他自认无愧于心,可是到了皇城,他醉心于如何为皇帝效命却忽视朝廷波诡云谲,三位大人的意思,当真是要陷害一个无辜的人吗,当真要视人命为草芥吗?
他不敢想。
没有民就没有国,他太知道了。
“说到底,平馨是公主,牺牲一个无辜的人能救她,就看齐大人的意思。”
齐良温完全掉进一个两难的境地,救,他便是违背自己公正清廉的人品,不救,他心痛。
这个难题,不过是被苦竹挑明,真正出题之人是在考验他,丞相的心腹,恩亲王不得不忌惮。
从一开始,丞相有意把苦竹摘出来,他也想知道自己的门生会做怎样的选择,是以官为重还是私情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