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会说人话的鸟飞进后山后再也没出来,四皇子起初还觉得蹊跷,后来将此事故意装作无意说与康公公,偏偏曹沾多长了个耳朵,心下留意这件事,查证后赶忙敦促五皇子请示三位大人。
这不,现在五皇子正领着一群人堵在猴院门口,好不威风。
萧贵妃哪是个轻饶的主,一手叉腰一手持鞭,“呼呼”的鞭声愣是打得众人不敢再近半分。
这哪还是往日高贵的贵妃,简直就是一个蛮横无理的泼妇,萧贵妃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当初给景妃接生的稳婆,忘了?就是她的人,连带着之后的采薇也是。景贵妃后来查到是萧贵妃动的手,念及她没有子嗣整日与猴子为伴,便动了些私心不再追究,叮嘱手下处处提防,双喜苑落难时,猴院没有伸手倒也没有踩,如今处境只能说比起双喜苑,好那么一点点。
毕竟她的背后,是东谷,古南敢动她,也得掂量掂量东谷的实力,四皇子借机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五皇子,皇宫里这团水他觉得还不够浑。
出发之前,曹沾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硬来,不能伤了萧贵妃,不能激起古南与东谷的矛盾,最好心平气和把事情说开,能证明鸟不是来自猴院就绝不多待,若不能证明,千万请示三位大人,不要傻了吧唧自己上,更不能被四皇子抓住把柄,此事若成,三位大人定另眼相看。
从小到大,曹沾说得话比冥海之极的砂石还要多,甫容早练就一双铁耳,不论他说什么,“好”就对了。
眼下这个情形,甫容依旧敷衍了事“好”个没完,曹沾恨不得上去锤他两下,清醒点!
不放心,远远跟过来,生怕他脾气突然一拧看谁都碍眼。
“呼……啪……”鞭子撕裂长空,像放鞭炮似的。
“怎么,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啊?”
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竟然敢硬闯宫门,给你们脸了。
甫容见身旁官员一下两下闯不进去,态度一转,责备起他们来:“本皇子让你们硬来了吗?”看向另一边:“本皇子让你们闯了吗?啊?”
官员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明明是受你指使怎么还怨起我们来了。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下跪给萧贵妃赔礼道歉?”
那几个硬闯的察言观色,纷纷下跪求饶,他们哪是真心,不过配合五皇子过足戏瘾,给萧贵妃一个台阶。
可是这点小把戏在萧贵妃看来连猴戏都不如,哼,在本宫面前唱黑白脸,在皇宫多少年了,什么鬼没见过,真当本宫好欺负。
“娘娘别生气,这几个不懂规矩的下人,本皇子回去定不轻饶。”
萧贵妃拿鞭子的手一抬:“不必回去教训,在这就可以。”
甫容心下一紧,是个难缠的主,曹沾落在最后,滴溜眼睛赶紧想办法,可不能陷五皇子于不义,这要传出去,以后可怎么笼络人心。
正当曹沾焦急万分之际,甫容单腿屈膝向着萧贵妃行了一个大礼,众人错愕,堂堂皇子给先皇妃子行礼,这怕是古南少有发生的事,偏偏那个脾气暴躁的五皇子还就做了,吓得曹沾屁滚尿流连忙上前。
“是本皇子管教不严,无意纵容手下惹怒萧贵妃,本皇子愿替手下受罚,还请萧贵妃息怒。”
身后一众官员个个吓得全都跪了下去,头压得极低,大气不敢喘,怕喘气也要受罚给五皇子添麻烦。
萧贵妃这才脸色好些,若是官员无意罚死也不可惜,偏偏皇子她动不得,既然皇子道歉有意保那些狗东西,也算给足脸面,那就卖他个人情。
鞭子一收:“行了,本宫也不是胡搅蛮缠,有事说事,凡事都要讲证据可不能胡来,殿下您说对不对?”
“娘娘说得极是。”头微侧,曹沾领意。
“谢娘娘饶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附和:“谢娘娘饶命。”
萧贵妃对那些人翻了个不小的白眼,听个话还这么墨迹:“都起来吧。”
这一次,曹沾主动站出,这些个当官的估计没一个看得起女人,萧贵妃地位再高但在他们心里,跪她,一百个不愿意,可五皇子这一拜,让他们多少有些动摇,毕竟这些人可不止一个阵营。
“贵妃娘娘。”曹沾斗胆又近了些,依然毕恭毕敬:“下官查实那只说人话的鸟十日前飞往后山后未再飞出,三位大人派人搜寻整座后山未有发现,所以……”
“你是想说本宫私藏罪物,还是说本宫是幕后主使?”萧贵妃危险的眸子像蛇一样缠绕曹沾,看你怎么拿三位大人开脱。
一时间,气氛又趋于紧张,甫容欲语,却被曹沾抢先一步。
“下官奉三位大人之命前来搜查,无意惹怒娘娘,但事关皇嗣,三位大人追得紧。”忽然话锋一转:“娘娘身为先皇贵妃,自当知道后宫何为安宁,吾等为臣,定是要守古南,守后宫。”
呵,三位大人压不住,把先皇搬出来了啊,安宁?笑话,皇宫里有安宁的日子吗?
“鸟可会飞?”
萧贵妃压抑怒火这么一问,直接让众人一懵。
“鸟有翅膀,自然会飞。”曹沾战战兢兢回答。
“鸟从何处飞来,你可知?”
曹沾心慌,不知如何回答。
“鸟飞往何处,你可知?”
尚书久久不语,这一下连五皇子都有些慌。
“鸟盘旋何处,又歇于何处,你,可知?”
一连三问,众人选择自闭,太难了。
“本宫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们,哪怕真的搜出来,这件事也与本宫无关。”
还没搜就把自己摘干净,怕不是真做了什么心虚的事,这些当官的怎么不懂。
“下官自当禀明三位大人,若查实,定不让娘娘蒙冤。”
“你怎么保证?”
看似轻松的一句话,让五皇子的心提到嗓子眼。
曹沾紧咬后槽牙,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下官愿以尚书一职担保。”
萧贵妃略一思索:“一个时辰。”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不管找没找到必须滚的那种。
萧贵妃能让步,可不是因为尚书担保,而是她确实也想知道,到底什么人这般冤枉自己,把他挖出来定要他好看,就阶而下,留个面子,明白?
“尚书……”甫容想说什么。
曹沾立即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猴山很大一个时辰不一定够用,他明白五皇子担心什么,可是为了五皇子的前途,有些牺牲还是要的。
猴山之大,大到什么程度呢。
假山十来座,汪水十几潭,高树百来棵,猴子千万只。这猴来头不小,可不是普通露菊黄猴,而是东谷极险之地昏晨巇的长灵猴,体毛甚长盖如衣,耳目极强,身手矫健,与人相处久能听懂人话模仿人样。最特别之处是这种长灵猴天生肚子里藏有一块石头,长灵猴死亡石头也会消失。
据传说,把长灵猴炼成无客相便没有影子,肚子里的石头就能炼成无客相石,石头通体透明,内藏暗光,积攒到一定数量,能打开地界之门,去哪?没记载,只说地界之门开启时,万古苍穹一半亮一半暗。
传说终究是传说,世人炼的长灵猴全都是凡人客相,它只比普通长灵猴多会一样,说话。
有思想但是不会自己表达,人教它说什么它才说什么。
所以因为一个传说,长灵猴一度濒临灭绝,当时身为东谷六拜按巡的萧贵妃,一人一鞭,跑到昏晨巇的边缘住了下来,见人就打,后来远嫁古南,硬是带了十几只猴子,如今猴群不断壮大,长灵猴得以存活世间,不知现在昏晨巇还有没有长灵猴。
猴子生性好奇贪玩,不少官员被猴子抓去了官帽随意丢弃,要知道丢帽子就是丢脑袋,不得已又去追着捡,官服被猴子拉拉扯扯已不成形,那些个头发少的愣是被猴子又多拔了几根,脑袋反正挺凉快的。
“哎,我的扳指,哎呀……”
“松……松爪,别撤我裤子。”
“帽子挂树上了,可怎么了得哦。”
“这是银子,不能吃。”
“哎呦,我头发……哎呦,我胡子。”
“鞋里没东西,别扒了,再把你熏喽。”
“别别别……啊!”
嘴上喊着,心里祈祷着,帽子终究还是被猴子扔到了水里,那心情能不崩溃吗?
好嘛,三分之一都没走完,一个个跟逃难似的,哪还有半点官威。
曹沾眼疾手快,早把官帽护在胸前,任凭猴子抓拽,一腿挂俩,怎么办,拖着慢慢挪呗。
所有人狼狈不堪,唯独五皇子上蹿下跳,猴子近不得半分,因为它们跟着他一起上蹿下跳,一来二去就累得不想动弹。
“找着了,找着了。”
一个胖官灵活的从一个土坑下翻滚上来,活像个球。
可不是什么帽子,而是鸟,准确的说,是鸟尸。
众人一喜,这份罪没白遭。
这鸟羽翅积灰,肚子已经没有,整个干干巴巴,蚂蚁还在上面惊慌得跑过来翻过去,看样子应该被猴子吃了有段时间,坑里还有其他的鸟,只是羽毛没有这只鲜艳,所以官员第一眼便瞧见了它。
物证已有,曹沾当即悄悄让五皇子撤出来,此事,有些难办了。
鸟亡,这件事怕是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