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之北有一座灵郁山,山上有座庙,名苍云寺,不大不小,往来商客皆喜留宿于此,所以苍云寺的香火还算旺盛。
灵郁山的半山腰处有一座尼姑庵,相比苍云寺要小得多,几乎不曾有香客拜访,所以庵中尼姑修行多为清苦。
尼姑庵旁不远处有一宅院,名香苑,院里院外花团锦簇,芳香四溢,香苑一名倒起的贴切。
尼姑庵是佛家修行之地,佛家弟子远离凡尘,自在清修,香苑则以制作胭脂水粉为生计,沾染尘世中的“俗”。这两个极端能处在一起,多亏尼姑庵穷啊!
济仁庵的净慧住持在二十年前允许逃难于此的妇孺就近另建宅院暂作栖身之所,为了缓解尼姑庵只出不入的压力,逃难的妇女自发的种菜养活自己。当时不过二十出头的新荷,因为早前拜了蒲柳为师,习得翻香生火、淬胭凝脂的制香手艺,就这样,新荷带着这一行人在乱世中艰难的活了下来。久而久之,香苑便成为济仁庵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二十年间,有的人返回家乡,有的人寻了出处,有的人离开了这凡世,有的人选择留下来。新荷因一技之长收了徒,在这些年里又陆陆续续领进流浪的女娃娃,从灵动的少女熬成了老姑娘,新荷并不在意,因为留在这里,她要守护一个人。
二十年后的香苑,新荷成为一众弟子的师傅,因为不是名门正统,只是制香卖香小作坊,所以新荷对于每一个领进门的女娃娃,她都亲自教。
这天,香苑的早晨有些吵闹,弟子们在院子里一边吃早饭一边嘻嘻嗦嗦的小声议论济仁庵最近的事。
渚陶是香苑里最活跃的,小道八卦、国家大事无一不晓,从苍云寺到长宁街的贩夫走卒,只要她想,没有什么消息打听不到,所以香苑里的人最喜欢聚到她身边听她啰嗦。
渚陶轻轻敲一下碗边,对着好奇的伸过来的几双耳朵神秘的说道:“知道吗,济仁庵最近来了个大人物。”
“啊?什么来头?”喜芋一向对渚陶极为捧场。
“据说啊……”渚陶谨慎地向两边望望,“是个皇后!”
“啊!”
一圈人都不大敢相信,济仁庵这小地方竟然会有权贵来,还是个皇后。
“真的假的?”
“皇后?”
“哪国的皇后?”
“是啊,哪里的?”
渚陶也曾打听过,不过说法不一,所以她也不确定。
“按理说,咱们这地方归桑榆管,但是这皇后借道南怀,像是从东谷来,再远点也没必要来这里,所以我猜,应该是东谷的皇后。”
众人对此也只是好奇,毕竟她们长这么大也只熟悉灵郁山和长宁街两个地方,再远的她们没有见过也没有轮廓。
一行人叽叽喳喳聊得火热,香苑的门外出现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新荷正牵着一个小童,小童的衣服破烂不堪,露出的胳膊都是骨头的模样,手倒是有点干净,一只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馒头,另一只手攒在新荷的手里。
“师傅早。”
“早。”
汀兰立马上前,自认为作为新荷最得意的弟子,汀兰做什么都那么主动。
“师傅,坐下一起用早饭吧。”
“不着急。”新荷无论对谁都是非常的温柔。
汀兰见小童可爱,弯下腰和善的摸了摸小童的头,小童吓得直往新荷身后躲,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汀兰疑惑的看着师傅。
新荷叹了口气:“盲童。”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你们先吃着。”
新荷拉着小童径直往里屋走去,正好遇上捧着碗出来的苦竹,两人走得极快,苦竹来不及说话,弯弯腰算是打招呼了。
苦竹看着远去的身影微微出神,想着自己也是这般被师傅领进门,不再挨饿受冻,这一晃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