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皇宫
自嫔妃院一别,汀兰心里的某个东西在悄悄变化,对于桑榆的这个皇帝她不知是喜欢还是讨厌,只是那晚的感觉还时不时闯进脑海又挥之不去,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他。
后花园的风景还没有那么萧条,名贵的花草挨过浓浓的秋意,汀兰拎着小小的竹篮穿梭在花丛里,一抬眼一位俊俏的男子闯入眼帘。
“是他……”
一时间汀兰呼吸加速,面燥心慌,不多时眼睛便溢满了泪水,不知是相逢的喜悦还是迟来的见面,总之汀兰很想哭。
就这么站着望着他,痛哭流涕,南宫哲刚进后花园便被吓得一头雾水,连忙上前询问。
“娘娘这是怎么了?”看汀兰的穿着打扮便知是有身份的,所以南宫哲一上来便以娘娘待之。
“你到底是谁?”汀兰痛哭,话也是说的不太清。
南宫哲急忙行礼:“回娘娘,臣是文太傅的徒弟,南宫哲。”
当今圣上做太子时,文太傅便是他的老师,南宫哲是文太傅的徒弟和外甥,文涵是文太傅的女儿,文涵与南宫哲是姐弟,文涵生的安宁公主的老师是南宫哲,这弯弯绕绕的关系总结起来一句话:南宫哲进宫绝非偶然。
“南宫哲……太傅……”
汀兰越哭越大声,全然不顾宫里的规矩扑进南宫哲的怀里。
南宫哲一直拒绝,却不知手该放哪里。
“娘娘请自重。”
路过的宫女急急忙忙掩着袖子离开。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娘娘请自重。”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汀兰从南宫哲的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让人不忍心疼。
南宫哲立马转头:“娘娘请自重。”
汀兰不甘心的放开南宫哲:“长宁灵郁山,我领你去了济仁庵,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南宫哲猛地后退几步行礼:“娘娘,臣职务繁忙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若是臣在娘娘面前失礼还望娘娘见谅。”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下失望的人儿独自伤心。
汀兰失魂落魄的回到嫔妃院,杨絮的屋子传出低低的哭泣声,丫鬟忙进忙出,汀兰虽然心烦但还是上前关心。
“怎么了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杨絮躺在床上哭得满脸是汗,左半边脸肿得很高,汀兰一来杨絮就抓着她的手不放。
“你们先下去。”杨絮屏退左右,显然是有话要与汀兰说。
“姐姐,乐妃也就是那个潘巧花,她……她杀了李乐儿,把她勒死投到枯井里,我亲眼……亲眼看到的。”
“什么。”汀兰简直不敢相信:“所以,她拿这件事刁难你?”
杨絮摇摇头,似有千般万般的伤心:“我怀着身子向她行礼慢了一步,她便打了我一巴掌,把我……把我的孩子……打掉了,我的孩子,都成型了就这么没了。”
杨絮躺在汀兰的怀里痛哭流涕:“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的孩子……”
“你怀的是龙嗣,圣上一定会给你公道的,不哭了身子要紧。”
孙姑子悄摸摸来到妙贵妃身旁,避着众人小声说:“娘娘,涵贵妃终于坐不住下手了。”
“哦?”妙贵妃逗着小猫:“她的刀?”
“新晋的乐妃。”
“乐妃?”妙贵妃没有印象,但是能让文涵看中的必不简单。
“那个女子抹了妆与太后有三分像。”
原来如此,妙贵妃哂笑一声:“她还真是可怜。”
文涵自小就喜欢现在的圣上,她知道他喜欢太后,便勤练画技留住太后的舞姿,却留不住他的心,现在暗地里扶持与太后有些相似的乐妃,文涵当真是为了他卑微到极点。
今晚,汀兰被召见侍寝,若在以前她必开心得晕头转向,现在,她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去。
也不知道圣上知不知道杨絮落胎的消息,若是知道还能一如既往的宠幸其他女子,那简直是恶心,若是不知,自己又该如何说呢?
一共侍寝的有四位,好巧不巧潘巧花也在,汀兰去过太后宫殿却没见过太后,只觉得潘巧花的妆容很好看,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圣上好似偏爱这一款,整个过程汀兰都在无措和被动,第一次这么多人,汀兰简直没眼看,只觉得很脏很恶心。
痛失孩子给杨絮的心理造成巨大打击,身子拖垮人日渐憔悴,原本寄希望于汀兰没成想汀兰一度被圣上冷落。
“圣上知道的。”杨絮声音异常嘶哑:“涵贵妃早就告诉圣上,潘巧花没有被怪罪,他们是一伙的,害了我的孩子。”杨絮越说越激动。
汀兰紧紧抱住杨絮,她能感觉到杨絮有些崩溃。
原以为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汀兰做梦也没想到杨絮竟然大胆到去劫圣驾。
桑榆皇帝像往常一样优哉游哉走着去太后的宫殿,突然斜刺里闯出一个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请圣上为妾身做主,请圣上为妾身做主……”
“大胆。”圣上身边的付公公眼疾手快立马将圣上护在身后:“惊扰圣驾,来人啊拖下去乱棍打死。”
“不要不要……”杨絮挥舞着手:“圣上,妾身要揭发乐妃,她根本不是李乐儿,她欺君罔上啊圣上。”
杨絮几欲被拖走,圣上终是发话。
“慢。”
杨絮重新跪在地上。
“你……是絮嫔?”
“正是妾身。”
“你说乐妃欺君罔上,可有证据?”
“妾身……在吉郡亲眼看到乐妃,不,潘巧花,将李乐儿活活勒死扔下枯井,自己假装李乐儿进宫,圣上妾身说的都是真的。”
桑榆皇帝思索一阵,对着身边的付公公耳语几句公公领命离开,皇帝让人搀扶杨絮走入就近的太后宫里。
不多时,涵贵妃领着乐妃和一位老妇人到来,杨絮一眼就认出,她是吉郡的徐主事,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希望。
涵贵妃一行人正欲行礼,圣上冲着她们摇摇手:“免礼,说正事。”
涵贵妃现在代理后宫事务,所以这正事还得她来操办。
“是。絮嫔可认识这位老妇人?”
“认识,吉郡的徐主事。”
“老人家可认识絮嫔?”
徐主事连忙跪下:“娘娘太抬举老奴,老奴诚惶诚恐,老奴自然是认得絮嫔娘娘。”
“那你可认识她?”涵贵妃用手一指旁边低头不语的乐妃。
“老奴认得。”
“她是谁?”
涵贵妃问得平静,杨絮却揪起了心,因为她能感觉到徐主事的犹豫。
“长宁,李乐儿。”
“你撒谎。”杨絮立马激动的回应:“圣上,她是潘巧花,她爹是长宁酒楼的账房先生,请圣上明察。”
涵贵妃慢慢挡在杨絮面前,不让圣上看见她的可怜样心生怜悯:“你说她是潘巧花,可有人证物证?”
杨絮有些被吓到,看似温柔的涵贵妃竟有那么可怖的眼神,语调却又温文涵养到极点。
“有。”杨絮坚定的眼神看回去,这让涵贵妃眉头一皱:“汀兰,兰嫔。”
涵贵妃还没叫人,付公公便得了皇帝的命令去请人,这让涵贵妃在心里打起了鼓。
付公公是在路上遇到汀兰的,看似是偶遇其实是有人特地等在那,孙姑子一听到皇帝这边动静就找到汀兰,交代她一些事,汀兰不得不听,因为之前她就许诺以后不管孙姑子说什么她都答应的话,现在看来,当时自己简直傻到极点。
汀兰默默跪在一旁。
“兰嫔可认识这位老妇人?”
汀兰瞥一眼徐主事:“认识,吉郡的徐主事。”
涵贵妃看看徐主事,徐主事立马应声:“老奴也认得兰嫔娘娘。”
“兰嫔,你可认得她?”
汀兰连看都没看:“认得,乐妃。”
“她在吉郡的身份。”涵贵妃有些咄咄逼人。
杨絮焦急的看着汀兰,她的心里同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乐儿。”
果然……
“当真?”涵贵妃显然有点不相信,她要重新打量汀兰和孙妙玲的关系。
“我们一起从长宁到吉郡再到皇宫,所以错不了。”
乐妃心下完全放松,这个汀兰倒是听话。杨絮听见昔日的好姐妹这么说简直不敢相信。
“姐姐,你在说什么,她是潘巧花啊。”
汀兰不敢抬头看杨絮。
“你怎么也可以欺瞒圣上。”杨絮要抓汀兰,被人狠狠推倒在地。
“放肆。”这估计是涵贵妃说得最威严的话:“圣驾在前你也敢无礼,来人,抓起来。”转身向圣上请示。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面对圣上的问话杨絮一个劲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打入冷宫,你们退下吧。”
众人急急告退,入冷宫,意味着这辈子再没有希望,汀兰没想到小小的伪证害了对自己真诚以待的姐妹。
汀兰不能认,这看似是潘巧花与杨絮的矛盾,其实是涵、妙两个贵妃之间的矛盾,如果汀兰认了,极有可能被涵贵妃百般刁难被妙贵妃抛弃,与其得罪两位权贵只能出卖无权无势的姐妹,在宫里,活着,才有希望。
待众人散去,太后从后面步履轻盈的走出。
“我这宫殿也是热闹,三天两头有好戏看。”
“太后总是偷着看,出来看岂不是更好?”
太后掩袖莞尔一笑:“偷着看才能看个明白啊。”
许是良心的不安让汀兰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杨絮绝望的泪眼,时不时梦见她在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不帮她。
烦恼已久汀兰决定去见见她,在夜里悄悄来到冷宫,还没进去,冷宫的荒凉之气让汀兰脊背一凉头皮发麻,冷宫门上拴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轻轻一掰便开,外面的人容易进去,里面的人却不易出来。
汀兰小心翼翼估摸着进,手里的蜡烛只够照方寸之地,冷宫里全是枯草、破瓦、残墙,毫无生气。
“妹妹,妹妹……”汀兰小声呼喊,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噗呲”
蜡烛被浇灭,汀兰再次点燃,循着滴水的来源抬头看到一双悬空的脚,再往上熟悉的衣物,熟悉而狰狞的脸,汀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蜡烛滚了几圈熄灭,薄凉的月光打在杨絮的脸上说不出的骇人,吓得汀兰连滚带爬的跑回去。
死了,杨絮死了,上吊自尽了。
汀兰很害怕,点亮屋里所有的蜡烛,坐在床角紧紧抱住自己,她不敢睡,闭眼都是杨絮可怕的脸。
杨絮的死不知怎么被人发现,尸体悄咪咪被埋在冷宫,直到汀兰被打入冷宫,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