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悄降临封后大典,文涵没想到借刀杀人没出一点水花,孙妙玲没想到老太傅会特意等到大典才出现,汀兰没想到某人为了逼迫自己提前将温老爷流派出桑榆,桑榆皇帝没想到一切本是水到渠成却又天翻地覆,令人措手不及。
台上高位威严霸气,身侧公公待旨而宣,台下女子穿着华丽,静跪听令,一排朝臣顾左及右颇多无奈,一位老者杵一根木头颤颤巍巍进殿而来。
一别两年,老师,您老了。
桑榆皇帝依旧稳坐,换做以前他必迎远相接。
“老师近来可好,回桑榆何不提前告知学生,学生也好妥当安排。”
“草民不敢。”虽卸任太傅已久,不卑不亢依旧未变:“草民前来特地恭喜圣上喜得新后,顺便探探草民不争气的外甥。”
华依蝶原是等着封后宣旨,没成想被这么个老东西参合一脚,简直火冒三丈,要不是圣上在,定要老东西好看。
“老师是来求情的?”
“草民老了,想看最后一眼,怕以后没机会了。”
桑榆皇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吩咐下人将老师带下去好生照顾,连同站在殿外一起来的一对男女。
“继续。”桑榆皇帝示意付公公往下读。
付公公刚清完嗓,却听得殿外一阵骚动,门外的人个个抬头往屋顶看,有慌张也有新奇。
华依蝶刚收拾好心情,被门外的人一搅,顿时想破口大骂,当个皇后不被祝福也就算了至于这么添乱吗。
“圣上,奴才好像在屋顶看见太后娘娘了。”
桑榆皇帝听闻噌的一下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绕过华依蝶跑出殿外,快到华依蝶想拦都拦不住。
大殿屋顶一位貌美女子身着火红色衣裙将金瓦踩得“咯咯”响,地上的人看得惊心动魄暗自捏了一把汗,可上面的人依旧淡定从容。
“太后娘娘,危险,您快下来。”巧玉急得满头大汗,任凭她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太后?”华依蝶心里嘀咕,忍不住追了出去。
红色绸带迎风而非,独立于上,似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俯瞰众生,仙子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份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记忆翻涌而出,桑榆皇帝又想起两人初次相见的场景,同样的舞服同样的妆容同样的人,相隔十年,再看,怦然心动的感觉还是没变。
屋顶的美人就这么迎风而跳,没有华丽的布景,没有可供走位的木台,只是想给他跳最后一支舞,既然一切从这支舞开始,那么,也从这支舞结束。
衣裙翻飞环佩叮咛,原是热情洒脱之舞如今多了几分孤寂。
以前的种种一一从脑中飞过,双眸之下某些东西慢慢融散,化进泪滴滚过十年相守,从前的他,似乎又回来了。
太后并没有把舞跳完,而是将最后的动作换成兰斯规格最高的礼,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谁知太后依旧站在那,双臂微张,露出凄惨绝美的笑,在众人不解中直挺挺往后凌空而坠。
几息,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太后!”桑榆皇帝几乎绝望嘶吼。
下一秒,一群蝴蝶翩翩然从屋顶飞出,桑榆皇帝慌慌张张不顾一切跑到殿后,却没找到任何身影,太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知踪影。
“人呢,太后呢。”桑榆皇帝大声质问。
没有人能回答,他们亲眼所见的是太后化作蝴蝶飞走了,人怎么会变成蝴蝶呢,怎么可能呢。
没人愿意相信,可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信。
太后突然消失,华依蝶封后一事被搁置下来,如今还是华妃的头衔却不敢在三位贵妃面前作威作福,因为圣上,好像,疯了。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明着议论,哪怕付公公听到耳朵里也未曾说过半句。
“付公公。”入狱好些日子,南宫哲不是第一次见着付公公,只是这次来,从付公公的神情中,隐隐感到不安。
一对中年男女紧随其后,男子留有胡须,眉目硬朗,女子穿着素净,左手捻一串佛珠。
“爹。”待看到女子,南宫哲喜不自胜:“娘,你们……”忽而满面羞愧:“孩儿让你们失望了。”
幻想过一家三口团聚的情景,却从没想过在牢里。
“哲儿,爹娘……”女子与男子相视一眼,气氛略微尴尬:“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南宫哲看向付公公,难道圣上是将自己罢职了吗。
“大人,还是随令尊令堂回去吧。”
“公公,发生何事?”没有圣上旨意怎么能随意放人。
付公公无奈长叹,情字无解,让人疯魔。
“老先生您开开门,有话好好说。”
“打不得啊,老先生。”
“求求您快住手。”
“爹,爹,求求您,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
三四个女人站在某处殿门口,不停拍打木门,殿中时断时续传来木条“噼啪”声还有男子痛苦呻吟声。
“国之大体,民之大安,行外交仪,惠恩纳泽……”老太傅一句一打,明黄华服下已有隐隐血迹:“忘了吗,都忘了吗,啊。”
每一下都抽在门外女人心尖上,低三下四求开门,求饶命。
“歘……”木门从外狠狠被撞开,南宫哲因为惯性前扑于地,连滚带爬,将桑榆皇帝紧紧护在身下。
“老师,您要打就打学生,是学生没有辅佐好圣上,是学生无用。”
“爹,不要打了。”
姐弟俩一前一后苦苦哀求,老太傅手里的戒尺愤怒一扬,最终还是哆嗦着慢慢放下。
“当上国君,有人护着了,我这个老师,没用了。”
“爹,您别这么说,圣上只是病了,吃药会好的。”
老太傅老眼朦胧,又气又心疼:“师生二十余载,你的为人,为师一清二楚,你曾是为师最骄傲的学生,是桑榆最尊贵的明君,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疯疯癫癫,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赔上整个桑榆吗,咳咳咳……”
“爹,爹,您消消气。”
老太傅突来的咳疾似要咳出全部精气。
“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帮你,桑榆也不会有今日,先皇,一切都是老臣的错,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罚我一个人吧,噗……”
“爹!”
“舅舅!”
血雾扬了所有人的脸,柴瘦佝偻的身影在众人错愕中缓缓倒地,那双眼睛临了都没闭上,太多牵挂,太多不甘,愧疚,还有痛心。
汀兰眼睁睁看着老太傅倒在面前,圣上的不舍她同样看在眼里,可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她什么都做不了,没人会相信她说的话,就连用香的华依蝶都不知道香的厉害。
太后化蝶而飞,那晚的谈话意有所指,后宫活得最明白的两个人,只剩下汀兰。
老太傅的棺材回下渔憔边前一晚,皇宫进来一个人,那人戴紫色面具,长剑弹指出鞘,在跪坐在棺材前孤独身影背后伫立良久。
南宫哲焦急而来,两人四目相对,面具男子未说一句,消失在偌大的皇宫,圣上失魂落魄跪坐殿中,对危险早已麻木,若那人真的落剑,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桑榆皇帝追随老太傅的棺材送了又送,没人知晓麻木的外表下内心的痛苦,不知何时,真实的自己被这副躯壳死死裹住,动弹不得。
付公公悄悄在南宫哲耳边耳语几句,后者神色大惊,连忙派人去飞雪院查探情况。
老太傅刚死,飞雪院所有人惨遭杀害,尤其华妃,尸首分离,惨不忍睹,据传华妃死的时候,全身赤裸躺在床上,一左一右两个小倌死状一模一样,太医查明,三人一刀毙命。
戒备森严的皇宫出了个杀人魔,圣上又得失心疯,后宫人心惶惶,有点小钱的主都想方设法逃离出去。
难道桑榆,真的也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