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苦竹受了几天苦后，又上了祭河之源，天气晴好，一眼万里，深渊下的祭河之势尽收眼底。
上次扶陌将苦竹放倒后用“真言引”套出制作“素香”的确切过程，可是，待无极宗内部上手时依旧不能成，扶陌决定看着她再做一次。
指尖翻飞，骨状手杖不停旋转，一袭墨蓝色长衣无风自动，发髻上垂下的两缕发绳有序的晃荡，显示着主人的焦虑和一丝假装的悠闲。
马夫卑躬屈膝对着扶陌负手而立的背影就是一拜：“宗主，香法大人带到。”
背影一收骨杖：“让他们在石室等着。”
“是。”
扶陌说的他们，自然是无极宗神秘的制香人，既然扶陌有意将苦竹纳入囊中，成为制香人之一，苦竹必须过一道关，一道悯人关。
木门打开，扶陌转着骨杖优哉游哉的走进来，苦竹正看完“素香”的第一卷，就是那日扶陌放在桌子上的那卷，讲如何获得“美人泪”，石室的两卷是“素香”的二三卷，也就是制作“素香”的流程，还有最后的第四卷，是“素香”的功效，不过看来扶陌是不打算让她知道。
“素香”并不算彻底的禁香，只是这“美人泪”的获得方式却被江湖上的制香师所抵制，因为制作“美人泪”需要将十三到十五岁没有伤残的妙龄少女整个放在火炉上烤，滴下的晶莹剔透的液体就是“美人泪”，通常两个人也只能炼出一小瓶。
得知真相，苦竹放下香卷，久久不能平静，看到来人，眼中突生警觉。
扶陌忽的握住骨杖置于身后：“你这个眼神，我很不喜欢。”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敢这么看他的，不是死了就是瞎了：“你这双眼睛很漂亮……”
扶陌的手还没碰到苦竹的脸苦竹就撇过头躲开，那只手在烛火的照应下的影子像一个鬼爪投在墙上。
鬼爪收回：“先留着，还有用。”
扶陌嗅到空气中的一丝异样，依旧不急不躁，轻扶骨杖：“收起你还不成熟的‘涅火’，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衣袖一甩，裙角翻飞，周身空气中无数香尘炸裂，却不伤扶陌分毫，苦竹有些懊恼，显然技不如人，到了神秘的无极宗，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苦竹跟着扶陌来到一处峭壁的中段，一口很大的火炉架在高台上，底下堆满未燃的柴火，石洞里有专人把守，静得可怕，再往里走，是一处牢笼，此时正关着四个女子，有两个女子一胖一瘦，虎视眈眈盯着牢笼外的人，一个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另一个抱住躺着人的脑袋低泣。
她们，是被选中成为“美人泪”的引子。
蒙面手下把牢笼打开，里面的四个女子均是害怕的往角落里躲，趁苦竹不注意，扶陌一把将她推了进去，紧接着牢笼关闭。
苦竹被推得措手不及，跌跪在地上：“你……你什么意思？”
扶陌悠闲地转着骨杖：“别急，好戏要开始了。”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知道自己出不去，苦竹不再做无谓的挣扎，靠着牢笼，紧贴墙根慢慢蹲下，几天没吃饭，刚刚又有些激动，现在胃抽的厉害。
“开饭了。”
说是开饭，可是蒙面手下也只扔进来两个手心大的馒头。
原本窝在墙角有些怯懦、低泣的女子，飞快的窜到馒头旁，将滚得很脏的馒头一把塞进嘴里，那一胖一瘦两个还有些精神气的女子慢了一步只抢到一个，胖女子不忿，对着半跪在地上使劲咽馒头的女子后心就是一拳，女子吃痛，馒头从嘴里飞出大半，嘴角瞬间流出鲜血，可是女子还是像疯了一样，将嘴里没有吐出的馒头混着鲜血往下咽，一胖一瘦两个立马上前，瘦女子钳制住女子的双手，胖女子将她压在身下，一手死死捏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伸进她的嘴里往外扣嚼得稀烂的馒头，女子不断挣扎，好几次差点咬断胖女子的手指，胖女子气愤到极点，猛地将她的头狠狠砸在地上，一下、两下……直至身下的女子张着嘴、瞪大眼睛不再动弹，脑后流出大滩血迹，胖女子从气绝的女子的喉咙里扣出最后一点馒头，混着她的血贪婪的吃下。
这一幕可把苦竹吓得不轻，捂住嘴，抑制呕吐的冲动，躺在地上的女子侧头看见同伴死在血泊中，痛苦的呻吟几声随后昏死过去。
蒙面手下不耐烦的打开牢笼：“又死一个，快点，把她扔出去。”
牢笼里忽然又安静下来，一胖一瘦两个女子正盯住躺着的女子，活像两个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苦竹被细碎的声音吵醒，先是入鼻的血腥气，接着是被开肠破肚的躯体，胖瘦两个女子饿得再也忍不了，在地上女子咽气的瞬间生吃她的肉，苦竹害怕的闭上眼，紧紧抱住自己。
“住嘴！”蒙面手下一边敲铁门一边开锁，将吃了小半的尸体拖出来，两个女子似乎意犹未尽，疯狂的舔舐手上的鲜血和地上的残渣。
苦竹没有抬头，她能感知到两处投射的目光，如芒在背，两人慢慢靠近苦竹，计算着她的死期。
牢笼再次打开，一个手脚都戴镣铐的女子，披头散发，眼睛瞪得极大，眼白上全是血丝，疯了一般撞击牢门。
胖瘦女子将目光转到疯女子身上，露出抓到猎物般喜悦的笑脸。
蜷曲在角落的苦竹瞬间有种危机感，她听见铁链摩挲靠近的声音，就像当初在入樊山，那种绝望的恐惧袭上心头。
猛抬头，一左一右站着胖瘦两个女子，正对着苦竹的是一张留着口水、眼球凸出可怖的脸，苦竹大惊后退，却退无可退。
疯女子拎起苦竹一只脚踝将她拖到牢笼正中，左边女子钳制住苦竹的双手，右边女子迫不及待的解开她的衣服，苦竹奋力挣扎，可是以一敌三终究在下风，疯女子抬起苦竹脚踝，白净的皮肤让她很有食欲，大口咬下，瞬间黑血直流，苦竹吃痛大叫一声，挣开左边的女子，衣袖一挥，使出“莎婆罗”，左右女子在挥袖间，眼睛瞪大，黑色的瞳孔缩成一个小点，身体僵硬，直直倒下去，那咬了苦竹一口的疯女子也是张大了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苦竹没了钳制，连忙爬到牢笼边，背靠铁门紧紧抱住自己，显然苦竹是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啪啪啪啪……”扶陌好巧不巧的拍着手从旁边过来：“可真是一场好戏啊，精彩！”
蒙面手下开门，试探鼻息，三人已死：“禀宗主，这两人已成‘莎婆罗’，这个，被毒死。”
“哦？何毒？”扶陌故意问出。
蒙面手下看向苦竹，苦竹亦同时看向他。
什么意思？
苦竹掀起裙角，受伤的脚踝下血流了一小滩。
黑……黑色的血。
扶陌用眼神示意他们把三个人带出去。
“恐惧？自责？不知所措？”扶陌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骨杖：“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要知道，你不过是为了活着，对吧？”
扶陌一边说一边注意苦竹。
“可是，偏偏有人就是不想你活得如意，那她们，就该死。”
“她们也是被逼的，她们也想活下去。”苦竹声音嘶哑而无力，承载了太多悲伤。
“她们已经没办法活下去，即使把她们放了她们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吃人肉还是喝人血？这世道，女子要比男子承受的非议要多，最后的结局逃不过一个死字，至少在这，她们有坟地有墓碑，还有人祭拜。”
“不……不……”话不是这么说：“你不抓她们，她们也不会变成这样。”
“呵呵……”扶陌双手抱臂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抓？我无极宗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她们可不是抓来的，是被她们的爹娘卖来的，你在南怀待那么久，可有听到一件女子失踪亲人报官的？没有！”
苦竹低头不语，她不知道该怎么为那些无辜的生命伸冤。
“其实，你是在救赎，让她们早一点离开是非的世间，早一点脱离苦海。”
“不对。”苦竹知道扶陌是在曲理，但是哪里不对，她还真说不上来。
“不对？”扶陌有些惊讶于苦竹的执著，既然理想说服不了你，那就让你认清现实：“呵，不管对与不对，你终究是杀了人，那双手，再也不干净了。”
苦竹猛地看向扶陌，原来他在这等着呢，师傅以前用佛家理论教导弟子切忌杀生，可是现在呢，苦竹产生过无数次杀念，可也只有这一次真正杀人，她内疚，她愧对于师傅的教导，也愧对她无意杀死的人。
扶陌貌似看透苦竹的心里：“这样一想，是不是救赎心安理得一些呢。”转身抱臂而立：“走吧，还有很多人等你救赎呢。”
苦竹浑浑噩噩跟着扶陌来到石室，上首处站着两排从头到尾藏在斗篷里的黑衣人，他们就是无极宗神秘的制香人，现在看来依然神秘。
苦竹颤抖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乳白色的膏体，苦竹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那是命！活生生的人命！她救不了她，却还要摧残她。
苦竹怀着极度悲伤的心情一边哭一边制香，从头到尾都没停过。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制香师小小的吃了一惊，难不成自己制不出来香，是因为，没哭？
有制香师大胆的尝试一番，没想到还真成了，从此以后，但凡制“素香”过程都及其诡异，制香师一边老泪纵横一边艰难制香，生生把“素香”制成“哭香”，当然制“素香”也不是每次都成功，失败了，制香师哭那就是真的哭。
在祭河之源休养几天苦竹也该走了，扶陌难得的亲自来送。
“你若在乎你的朋友，就让他离柳文宣远一点。”接着声音转小似是说给自己听：“能有多远呢，毕竟是亲兄弟。”
苦竹已经坐上大鸟，忽的飞入空中。
“作为主人……你该好好学习怎么控制鬼尸了。”
扶陌的声音在空中缥缈，可是字字灌入苦竹的耳朵。
主人？鬼尸？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