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温家的家业一夜之间皆数充公,温家母子和新荷一群人好在还有城隍庙落脚,温老爷修缮城隍庙还建了许多房屋,不得不说真有先见之明。
温老爷明日会被押往街心以细作罪名斩首示众,汀兰没有回信,温夫人一直不吃不喝不睡,新荷也不知怎么办。
握住温夫人僵硬的手一再安慰:“这些钱是温老爷先前留给济仁庵镀金佛,如今用不上,正好可以给温老爷想想办法。”
“没用。”温夫人绝望呢喃,任凭眼泪从眼眶流出,再多的钱她都送了,哪怕收掉整个温家,都不会改变,宫里那位铁了心要我们死。
“师傅,阿欢身边的小丫鬟小飞蛾又不见了,我们去找还是没有找到人,怎么办啊师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温夫人直觉头疼得厉害。
“喜芋留下照顾温夫人。”新荷说完直接冲出门。
几个人找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找到小飞蛾,她真像个飞蛾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飞蛾。”新荷和刘姨几乎把城隍庙周边找了个遍。
“小丫头。”庙祝爷爷努力眨巴昏花的老眼。
温欢陷在恐惧中像没头的苍蝇,哪怕是黑暗都没让他这么害怕过:“小飞蛾,你快出来啊,我不玩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小飞蛾。”
落霜心疼扶住他瘦弱的身体:“阿欢,天都亮了,找不到了,我们回去修整一会儿还要去街心。”
一想到爹被人冤枉要被砍头,心心念念的小飞蛾又下落不明,双重打击让温欢顿时放声大哭,他觉得自己好没用,保护不了爹也保护不了小飞蛾。
“乖啊,不哭。”落霜除了无奈什么忙也帮不上,若她坐回大齐公主的位置,会不会一切都还有余地呢,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是,比不上汀兰也比不上苦竹,就连小莲都不如。
“落霜姐,我好没用,我无能。”撑不起温家,真的好自责。
“不阿欢,师傅说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一段修行,只有经历苦难你才会知道自己的价值,阿欢,你要有希望要相信自己。”
“可是我……谁都保护不了。”
“我们都有想要保护的人,也有想要保护我们的人,世间有很多无奈,我们没法选择只能好好活,至少可以让保护我们的人,心安。”这句话,落霜想对自己说想了很久,可她总是说服不了自己,直到温欢跟她一样心陷纠结,感同身受,劝人放下容易,劝自己放下,太难。
午时未到,街心早已里三层外三层聚了不少人,温夫人强撑身子赶到现场,若上天注定自己与夫君最后一面,纵使万般不舍,也要留给夫君最后的体面。
温茂哪怕跪着依然挺直腰身,诬陷可以败坏名声但永远击不垮正义,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替他伸冤,撇过头,故意不看夫人和儿子,唯有慷慨赴死才不会有留念。
“时辰已到,斩立决。”
温夫人脑袋一记闷响,紧紧抓住新荷才没有昏过去,不可以,她要看夫君最后一眼。
“爹……爹……”温欢早已泣不成声。
喜芋靠在渚陶肩膀同样放声大哭,刘姨、庙祝爷爷奶奶还有新荷,没有一个不流泪,做好人真的太难太难。
烈阳下,刽子手手里的刀反射刺眼的光,下一秒眼见就要落下,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几枚叶镖,“叮叮叮”,力度之大震得刽子手虎口一阵发麻,手里的刀更是脱手飞出直直插在县大人的椅子上,离那颗榆木脑袋只差分毫。
这一下让现场顿时炸开锅,围观的百姓四散而逃,县大人哎呦着躲到桌子底死死护住脑袋。
“快去请军爷,有人劫法场。”
话音刚落,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其中一个甚是瘦弱,个子又矮,有点眼熟,不多时,驻守长宁的侍卫个个手持长矛与几人对峙。
那几个小飞蛾带来的人都是斩影手里一等一的高手,只要后面没有大规模的援军,劫法场完全不在话下。
蒙面人身手矫捷,绕过长矛直取要害,个个干净利落,杀得侍卫毫无反击之力,小飞蛾早已踏上刑台给温茂解绑。
“糊涂。”温老爷气得不轻,本来没罪,现在一闹,有理也变得无理。
“小飞蛾住手。”温欢凭借直觉恨不得冲上去。
大批守城侍卫收到命令急速赶往街心,因为温老爷不愿意走,所以几个人被迫留在原地,直到后到的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温欢感知到不妙:“小飞蛾你被解雇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为温家效命。”什么丫鬟,什么治病,什么不能说话,都是借口,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姑娘,你赶紧逃吧。”温老爷现在被逼上绝路,不死都难,小丫头年纪轻轻身手不错,死了可惜。
小飞蛾先是一愣,看了一眼温欢,随即示意其他人赶紧离开,侍卫本想仗着人多把乱贼杀死,可惜他们个个像个泥鳅,一下两下便看不到踪影,小飞蛾趁空隙运起内力飞向房顶,再一次看一眼温欢,消失在原地。
县大人小心探出脑袋,只见守城侍卫哪有贼人,一拍桌子愤怒拿起一个亡命牌没等扔下去便被身边的人小心拦下,附耳言语。
县大人初听大吃一惊,弄死是你,不弄死也是你,当个小官怎么这么难。
“来人啊,把犯人押下去,择日再审。”
审不是杀,温夫人的心稍微放在肚子里,只要审就还有机会。
“没想到那个小飞蛾是杀手啊。”多好的姑娘,怎么干这个勾当。
渚陶连忙把喜芋拉到一边,示意她不要再说,小心张望温欢,希望他没听到:“大户人家这件事见怪不怪,我们以后不要随意猜测。”
“哦。”好吧,谁让自己不是大户人家,连谈论的资格都没有。
温老爷再次关进大牢,城隍庙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唯有温欢因为小飞蛾的离开双眼整日无光,温欢想念小飞蛾,落霜又何尝不想念那个人。
一别两年,你跟苦竹应该过得很好吧,可是想到你们在一起心里酸酸的好难受。
为什么是你苦竹,为什么你要先遇见他。
夜幕下,城隍庙的烛火还在闪动,火光摇曳中隐隐照出一个修长的人影,落霜仗着城隍庙人多拿起手边剪刀便冲出门,越靠近围墙上的人影越清晰。
落霜仔细辨认,修长的身材,紫白色裙角微微掀起,月光下,泼墨长发随意飘动,落霜瞬间由戒备转为欣喜,站在围墙上的人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嘛。
“柳大哥。”差点高声喊出,生怕他听不见。
围墙上的人依旧背对落霜,紫色面具下的酒窝时隐时现。
“公主殿下。”
那个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直接点名落霜的身份,这让落霜有些愣神。
“你……你知道?”
“大齐最后一位公主。”
为什么你这么了解我:“我的身份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苦竹也知道?”你们都知道,只有自己最后知道,就好比一个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苦竹是风轻之心里的刺,一提起她心就痛,嘴边的酒窝渐渐浅了下去。
那个人的沉默在落霜看来就是承认,苦竹让小莲拿走我的簪子,知晓我的身份,她的族人放火烧毁灵郁山,还……还杀了我的娘亲,这一切她都知道,那她为什么对我没有一丝歉意,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
相处几年,竟还是陌生人。
“如何知晓并不重要,公主殿下若想重建大齐,我可以帮忙。”
“真的?”落霜欣喜,但她首先想的并非大齐,而是身份,公主的身份,无权无财的清苦百姓当了二十几年,天生贵命为什么不要,可是:“你为什么帮我?”还是苦竹让你帮我?
“因为大齐。”
“你也是大齐人?”
风轻之不语,他当然不是大齐人,要是因为误会能完成柳文宣的计划,那就将错就错。
落霜莫名有些开心,自己是公主,与他都是大齐人,这两点苦竹完全比不了。
“你……要如何帮我?”
“大齐国君玺,只要找到它,大齐就已经建好一半。”
“国君玺?”落霜暂时还不能理解,这个东西有这么神吗:“去哪找?”
“沙域。”
沙域,落霜心里默念好几遍,听师傅提过可是完全没概念,不知好不好找。
“公主殿下可愿意去沙域?”
“啊?我……我……我不知道。”舍不得离开师傅可又想当公主,只有当上公主才有希望救温老爷,一边是师傅一边为梓阳,两个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她好难选。
风轻之本是来传话,并不打算耗在这:“我认识一个商队,近几日他们会来长宁,立夏之后前往沙域,公主殿下若是做好决定,去长宁客栈找一位叫慕与的客人,跟他说你要去沙域,他自会带上你。”
“那你呢,你说过要帮我的。”
“等公主殿下找到国君玺,我自会出现。”
为什么我见你一面那么难:“苦竹还好吗?她被师傅逐出师门想必很伤心吧。”不过有你在,她应该会很快忘掉,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待在外面不回香苑。
闻此,围墙上的人终于转身,面具下是遮不住的紧张:“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逐出师门,苦竹,你离开后到底发生多少事。
落霜扁嘴,就知道你们不简单,本是试探没想到是真的,不想接受,不能接受:“因为她杀了师傅最重要的人。”她杀了师傅的皇后,我的娘亲。
“她不会这么做。”风轻之很快冷静,苦竹可以眼睛不眨手刃仇人,绝不会伤害她的师傅和她师傅在乎的人。
落霜心里委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的师傅,温柔善良容忍大度,可她还是一意孤行把苦竹逐出师门,你还不明白吗?况且,你知道苦竹的过去吗?你真的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不了解她,但是我相信她。”任何贬低苦竹的人风轻之真的好想怼回去。
落霜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
碍于身份,风轻之不能多说:“时日无多,请公主早做决定。”
为了一个身份,沙域,落霜不去都不行,要是找到那个国君玺,他会不会离开苦竹接近自己,他说他会出现,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好,去沙域。
长宁是个小地方,建的客栈赶不上帝都,但在长宁本地人眼里那可是个奢侈的地方,以前落霜只敢在门口瞄几眼,现在要进去腿肚子都在打颤。
“你……你好,我……我想找……慕与。”眼睛死死盯住脚下,声音不自觉小声起来。
客栈掌柜原是在一旁算账,听到来人与小二说找慕公子,立马放下手中算盘迎上去。
“姑娘是来找慕公子啊,慕公子的手下确实已经住进客栈,但是慕公子要明日才到,姑娘要不明日再来。”
“哦,好。”急忙掉头跨出客栈门,寻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捂住噗通跳的心脏连连呼气。
“夫人,夫人您别生气了。”巴三卑微跟在秋池身后一个劲道歉,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子跟在一个女子后边连连求饶,凶悍的气质与作出的动作反差太大,路人好奇瞄了好几眼。
“你还是打算把我丢下不管吗?”秋池肉眼可见圆润了些,看得出巴三很宠她。
“不是。”巴三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一遍又一遍:“沙域危险,俺舍不得夫人吃苦。”
“只要跟你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还有……你一个人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办?我们还没成亲呢。”说到后面,秋池不自觉嘟嘴小声抱怨。
“啥?三哥三嫂,你们明日成亲啊?”后面跟上的兄弟故意起哄。
“哦豁,咱大家伙有喜酒喝了。”
“啧啧啧,儿子的喜酒没喝着,老子的喜酒倒先喝上了,哈哈哈。”
其他兄弟眼疾手快把那碎嘴的家伙赶紧拉走,什么儿子老子,让三嫂听见又该生疑。
“什么儿子?”果然秋池很在意。
镖行兄弟很有默契的看天看地看你看我,装作很忙的样子。
炽热的视线扫到巴三,巴三不得不老实交代:“就是前些年捡到的一个孩子,你当时也在,应该听过,不过这绝对是个误会,俺没有拐卖任何孩子,俺就是舍不得也喜欢这个孩子就认他做了儿子。”害怕秋池不信,巴三立马伸出手指向灵郁山:“他说他以前住在这个山上叫……”挠挠头:“叫香苑的地方,夫人若是不信,可跟俺一起去瞧瞧。”
“三哥,你还不知道呢?”旁边爱八卦的兄弟早把长宁近几个月的消息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啥?”
“山上都被烧了,苍云寺还有几个住人的地方都烧没了。”
“听说那火可大可大嘞,圣上还派人来了嘞。”
“好像烧死一个。”
巴三顿时紧张:“谁?”可千万别是小瞎子。
“一个尼姑。”
“其他人呢?”
“和尚和尼姑被朝廷安排到驿站,听说那晚还来了辆马车接走了不少人。”
“对,是温家,最近这个温家在长宁可有名嘞。”
“温家家主得罪朝廷原是要行死刑,没想到有人劫法场,哎呦,那番打斗传得可玄乎了。”
“最后关进大牢不晓得生死嘞。”
“有人说,温家家主坐牢的时候有人劫狱,他不走,逼得那个人劫了个土匪,那土匪是真背,好不容易逃出来死赖还要在这干一票,没想到被一个叫黑子蝎的人给偷偷举报了。”
“黑子蝎?”巴三细细回味,这个霸气奇葩的名字真像以前自己的手下。
秋池顿时紧张,眼眸低垂,她现在过得很好,不愿意与过去颇多纠缠,更不想碰见令她恶心的人。
可是人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落霜怀着忐忑的心情准时出现在客栈,未知的人,未知的事,未知的地方,每一样都让她害怕。
“哎呦,姑娘,来啦。”客栈掌柜一眼认出:“楼上右手第二间,慕公子等候多时。”
落霜木讷点头,僵着身子爬上二楼,眼睛不老实得向旁边瞟,这地方,真好看。
房门未关,慕与一边饮茶一边等待风轻之交代给他的人,落霜先是疑惑地小心探头,只见一位身着不菲的贵公子静静沏茶,除了汀兰,落霜这辈子还没结交什么权贵,往后当了公主,这些人可不能少。
慕与随意抬头正好对上落霜慌张的眼眸:“姑娘,请进。”右手一抬,给来人倒了杯茶:“在这里,姑娘不必拘谨,想说什么尽管说。”
“我……”虽然慕与一再引导,落霜还是害怕,当然还有害羞,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沙域。”
“好,立夏之时,我们一起走。”慕与回答干脆。
可是正常人不该这个反应,所以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知道什么。
“你……不好奇?”落霜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
慕与倒是坦然:“受人之托。”
哦,好吧:“咱们去多久,要带什么?”
嗯……风轻之那家伙不是说答应就行了吗,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就……带些随身物品,其他不必要的慕家可以给,去到那里四个月,待多久就是姑娘自己的问题。”
什么意思:“到那你们就不管我了?”
慕与轻笑:“慕家走商,与姑娘并不同路,受人之托,把姑娘安全送往沙域,仅此而已。”
一番话让落霜燃起的信心顿时又泄了下去,太难了,算了,还是回去跟师傅商量吧。
初听落霜的想法,新荷小有惊讶,可她毕竟是大齐的公主,重建大齐在理。
“公主。”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新荷会对落霜用尊称,尽管落霜并不想:“沙域已经不是以前的兰斯,前往沙域的路漫长而艰险,大齐复国固然重要,但是公主的命容不得闪失,而且……”火光照在灵牌上忽明忽暗:“娘娘她……希望公主平平安安。”
话里话外,新荷都想让落霜放弃,可新荷也有私心,她为皇后不值,齐王丢下皇后丢下大齐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君王,若他日大齐重建定要他后悔。
“师傅,您觉得我还有选择吗?汀兰救不出温老爷,我想试试。”
“若公主为了大齐,奴婢自然支持,可公主为了一个平凡人不惜铤而走险,恕奴婢不能答应。”
“师傅您不心疼阿欢吗,若温老爷没了,温家就塌了。”
“他们没你重要。”新荷第一次对落霜这么严肃,只是因为十分在乎。
老实说,新荷这句话,落霜很开心。
从身份上看,新荷说这句话合情合理,可从现实看,不免太过绝情完全不像她的性格,新荷很快也察觉这一点态度有所缓和:“奴婢相信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温老爷,公主不必强迫自己。”
若之前落霜还有犹豫,现在她完全有信心去沙域,只因师傅说,她重要,在师傅的心里她比任何人都重要,这就够了。
长宁一处赌坊,两三个壮汉像扔麻袋一样扔出一个人影,那人在地上连滚几圈,艰难起身作势还要往里冲,却是被一个穿着有钱人样的男子拦下。
“等英雄有钱,长乐坊随时欢迎英雄。”言下之意,没钱玩什么玩。
“一盘,只要一盘,我肯定能翻盘。”黑子蝎迫不及待一雪前耻。
长乐坊老板八字胡笑得意味不明:“英雄,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
黑子蝎要冲,可他柴瘦的身材怎么能抵过三个壮汉,眼见无望只好垂头丧气离开。
就要跟巴三一起前往沙域,秋池最近的日子总是买买买,虽然背靠慕家什么都不缺,可她是巴三的准夫人,总要给准相公特别准备不是。
黑子蝎从赌坊出来一直精神萎靡,走路摇摇晃晃,满载而归的秋池视线受阻与黑子蝎直直撞在一起,手里的物什散了一地,黑子蝎的小身板硬是被弹出老远。
“哎呦,狗娘养的,不长眼睛啊。”
秋池满怀歉意的去拉,等看清那人只想赶快逃跑,那个人下意识反抓秋池,别瞧他看起来瘦,力气可不小。
“你这个人……”哎呦:“是你啊。”臭婆娘,攀上富贵日子过得潇洒啊。
“大街上,给彼此留点面子好不好?”秋池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撕破脸,尤其不想巴三哥知道。
黑子蝎现在是良民又是长宁亲赐的英雄,在大街上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确实不妥:“还钱。”大手一伸,不容分说。
秋池不欠他,他这么做摆明就是要钱,只好把自己所有的银两都给了他。
黑子蝎拿到手,颇为嫌弃掂了掂:“怎么就这么点?”
“都买东西了。”
地上大盒小盒黑子蝎看不上,他就是要钱,瞧秋池头上簪子不错,随手拿下来:“你欠我一万两,这些算你五两,还有利息两千两别忘了。”故意说得很大声,生怕路人听不见。
秋池心里委屈,可她不敢声张,等回到客栈再也不要出来,黑子蝎一心想着翻盘暂时放过秋池。
巴三明显感觉秋池回来后心不在焉,尤其脑袋上最爱的簪子不翼而飞,随手抓过一个兄弟:“她咋了?”
还真巧,这个兄弟爱听八卦,知道七七八八:“三嫂好像欠人钱来着,被那个人收了点本金。”
岂有此理,夫人何时欠过别人钱:“谁?”
“好像是长宁的英雄,叫……黑……黑啥来着?”
“黑子蝎。”
“啊,听着像。”
黑子蝎,巴三怒火中烧,最好不是俺认识的你,一连几天巴三潜伏在长乐坊暗处,终于在一天夜里等到长宁百姓口中所谓的英雄。
好小子,果然是你,老子当年入狱,你真是功不可没。
趁四周无人悄悄跟上,黑子蝎头脑昏沉拐进小巷准备撒尿,巴三一看好机会,从背后快速套麻袋将黑子蝎昏天黑地暴打一顿,虽然霸上虎干了些缺德事,但作为唯一没有落井下石的兄弟,巴三还是挺珍惜,干脆连他的气一起出。
黑子蝎当场被打得液体失禁,眼泪鼻涕尿一起流,困在麻袋里连连求饶,巴三并非存心要他的命,既然教训够自然趁没人注意赶紧逃。
伤痕累累的黑子蝎看病没钱、吃饭没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打听到秋池落脚处,硬是在客栈外守了好几天,吃客栈的泔水抢乞丐的位置,从英雄沦为乞丐中间不到一个月。
赌博赌博,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秋池不知巴三找过黑子蝎,更不知黑子蝎专门守在客栈外,调整好心情后又开开心心出门买东西,巴三的兄弟都是慕家的手下,自然不能总跟着秋池,工作之余瞄一瞄她离开的方向,大概知道秋池去了哪里。
黑子蝎悄摸跟上,蹲那么些天,他大概已经猜到巴三与她的关系,脚指头都能想到,那晚揍自己的那个人就是巴三,奶奶的,要不是没证据,老子非把你送到大牢,越想越气,老子这次非狠狠宰你这臭婆娘不可。
秋池一个不注意,被人从后面捂住嘴拖到一处破房,扬言威胁她要是敢声张就把她给杀了,秋池心里知道黑子蝎不好惹,生怕他动真格,她还要活命与巴三哥成亲,假意表示同意。
黑子蝎这才放开她:“把你身上值钱的通通拿出来。”
秋池本就是出来买东西,香囊里的银两多带了些,可是黑子蝎依旧不满足:“怎么才十两,把你首饰全交出来。”
本来带的首饰就不多,一下两下全给了黑子蝎,不过她还是低估贪心的人。
“听说,你跟巴三要成亲了。”
秋池缩成一团不敢搭话。
“好事,不过他知道咱俩以前的事吗?”
秋池一阵惊恐,她确实没有跟巴三哥提过黑子蝎,但她以前有丈夫,巴三是知道的,他说他不嫌弃,可是秋池心里总觉得亏欠。
看秋池的反应,黑子蝎赌对了:“他不知道啊,那他肯定也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是你逼我的。”一想起以前被依靠的那个人推出来为他开脱,她恨不得骂死当时的自己。
别扯别的:“甭管逼不逼,做了就是做了,你要还想嫁给他不想这些破事被他知道。”大拇指与食指搓了搓:“按时给我送钱,否则……我不但要他知道,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卑鄙。”秋池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黑子蝎伸出食指指着她的鼻子,一个浪蹄子也配跟老子叫嚣:“我不打你是因为我要钱,你别给脸不要脸,惹怒老子,老子什么事干不出,要么给钱,要么等着名声扫地,你自己选。”
要不是黑子蝎有良民证保护,秋池大可把他以前犯法的烂事都抖出来,两败俱伤谁也别捞好处,她现在有巴三,她要顾巴三哥的面子。
不得已只好妥协:“我给你钱。”
贱婆娘就是欠骂,转身没走几步又动了歪心思,黑子蝎沉迷赌博许久没开荤,看见秋池愈发丰腴的身子馋的不行,跟猴子抱树似的迫不及待硬上弓,秋池哭喊号天奋力挣扎,钱她可以不要,但人不行,她现在是巴三的准夫人,兄弟们喊自己一声三嫂,她可以对不起自己但必须对得起巴三。
“你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到时候你不仅一分钱拿不到,巴三哥还会给我报仇。”
臭婆娘,多日不见脾气刚烈了啊,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你背后有巴三,巴三背后有慕家,行,老子今儿个先放过你,等哪天你单独落到我手,老子非玩死你不可。
“一个月一百两,不给你就给老子等着。”
一个月一百两,黑子蝎简直狮子大开口,不过谁让他们背靠慕家,他还嫌要得少呢。
巴三听闻兄弟把秋池看丢,急忙向慕与告假,往秋池最后被看到的地方仔细寻过去,秋池独自站在河边,她觉得自己就是巴三的累赘,配不上巴三哥。
“夫人。”巴三心下一惊,急忙把秋池拉离河边,拥入怀中:“俺终于找到你,吓死俺了。”
秋池感知到巴三怀里的温度这才慢慢找回自己,想起刚才的行为一阵后怕,泪水夺眶而出:“巴三哥,对不起。”
“俺的傻夫人,说啥对不起,咱们明天就离开,俺陪夫人好好逛,夫人想买什么买什么,俺出钱俺拿东西。”
巴三从心底里包容和接受秋池过去的一切,尽管她什么都没说。
这一刻,秋池既幸福又忐忑,奋不顾身爱一次吧,好不好。
立夏的日子很快到来,落霜趁城隍庙里的人未醒,悄悄在新荷的窗外道了声珍重,提上大包小包与慕家集合,新荷站在窗口凝望落霜离去的背影,她是大齐的奴,也是丫头们的师傅,大齐随娘娘远去,丫头她不能不管,有些路要自己闯才会成长。
公主,奴婢等您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