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幻虚一年一度白玉赤飞宴,所以今天到达的参宴人员络绎不绝,单飘飘作为秀泽夫人钦点总事忙前忙后,虽然累点倒也井井有条,不曾怠慢了谁,宾客对其无不夸赞。
“单姑娘聪明能干,秀泽夫人果然没选错人。”
“那是,以后王爷可要享福了。”
“以后单姑娘做了王妃,咱们可没这待遇了。”其中一人打趣,假装不满。
“你就知足吧。”旁边人给她搭腔。
单飘飘微微一笑,默认王妃的头衔:“以后还早,各位快请进,屋子餐食都已经备好了。”
所谓白玉赤飞宴换句俗话说是相亲宴,参加的都是年龄正当未婚的才子佳人,为了保持神秘,要求男子上午进女子下午进,进入金落坞后,男子皆带面具,女子皆饰面纱,如有违规当即逐出,大宴前男女私下不可接触,那些春心懵懂的年轻人可谓是被吊足胃口。
“川惜,你等等我。”
“快点,婵儿。”
“咦?那是什么?”厉书婵指着远处绵延百里的石头群疑惑不解。
川惜立马又像小燕子一样跑到厉书婵身旁给她解疑:“那个,是迷宫,听他们说里面可刺激了,不过我一次也没进去过。”
最主要原因是母后不允。
“迷宫?”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捉迷藏吗?”
“嗯……”川惜仔细回想:“好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在迷宫里,另一个人去找,要是找到,他们又你情我愿情投意合,可以结成连理。”
“哇……真的吗。”好浪漫,厉书婵小丫头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可惜了,王妃已经有人占了。
石桥上翩翩然飘下一只“黄色蝴蝶”,姿态轻盈有规有矩。
“民女见过夫人,有失远迎,请夫人恕罪。”
秀泽夫人看见单飘飘,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好,就罚你,一直陪着本宫。”
单飘飘低头,腼腆一笑。
“哎呀……”秀泽夫人不禁感慨,放眼望去,金落坞好像比之前更气派了些,单丫头果然能干:“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敢当,这是民女应该做的。”
“哎?单老爷没来?”
“回夫人,家父去了沙域,回幻虚要半年之后。”
这样啊,秀泽夫人有点失落:“本宫还想着让你早点过门呢。”
单飘飘又是一阵娇羞。
原本,秀泽夫人要把单飘飘许配给太子当太子妃,拙其自然听从母后安排,鼎香阁单家全部长辈皆是举双手赞成,可是单飘飘偏偏喜欢陵王,独自面见秀泽夫人说明心意,也是仗着秀泽夫人的喜爱才能得偿所愿。
在秀泽夫人看来,此举非但不讨嫌,勇敢为爱反而令人敬佩。
众人正要往石桥而去,石桥的廊亭下赫然站着一个人,身子慢慢下移,跪在地上朝来人行了个大礼。
秀泽夫人眉眼一挑,并不打算理会,牵起身边单飘飘的手,笑脸盈盈:“你跟本宫说说,这几日你都有哪些好的安排。”
单飘飘看秀泽夫人对王妃的态度先是一愣,继而连忙展开笑颜:“是,才子佳人共一百二十六人已全部入榻,今晚点灯会,民女已经安排好,就等夫人开始呢。”
“民女还把浮生海的水引到看台旁边,座位下也留了冰槽,供各位宾客消暑。”
“哦?真的?”
虽然金落坞底下就是浮生海,可是把水运到高处着实费力,难得单飘飘有心。
“嗯,之前民女在沙域学得一样用冰制成的甜点,入口即化,香甜美味,消热解暑,别有一番风味,夫人明日可要多尝尝。”
“哈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本宫现在都想吃了呢。”
两人有说有笑,相互搀扶,直接略过跪着的苦竹,拙其在她面前迟疑了一会儿,碍于身份终究什么也没说。
点灯会作为白玉赤飞宴的前奏,热闹之气一点不输,男左女右站于两座长楼中,两楼之间穿绳无数,每根绳上挂有一个灯笼,灯笼穗下拖着一只香囊。
女子灯皮为红色,男子为白色,灯笼有八面,灯笼的主人会把自己的画像,家世,生辰,一技之长等等写在面上,供其他人参看,若有中意者,可以将想问的问题写下来放在香囊里,若主人回信,那么可以进一步交流。
随着秀泽夫人鼓声落,点灯会正式开始,两边长楼里的年轻人来来回回,空中的灯笼同样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某处木楼上的两人各怀心思,与外面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陵扶陌深邃的眼眸从木楼探到桥上:“跟本宗主要人,你的条件不够诚意。”
“哎……”銮梩凤眼微垂,欣赏栏杆边高挺的身影半分不移,若有一叹:“没办法呀,我也只有山荼能拿得出手。”怀里的无弦绿琴愈发鲜亮,可见真是主人的心头肉:“不知宗主想要什么?哦……”銮梩假装恍然大悟,轻声而出:“幻虚的帝位,这个简单啊。”
陵扶陌终于不再注视远处的人,看向銮梩的眼神依旧让人猜不出心思:“哦?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銮梩卖起关子:“现在不能说,不过我保证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是多久?”
一双妖艳的凤眼掩于袖中藏不住的笑意:“宗主,有这么急嘛。”
陵扶陌重新背对他将视线抛到远处,空中隐隐雷声,似有大雨将至。
跟小狐狸做交易,世上还没人占到便宜:“好好好。”銮梩退一步:“一个月。”
“七天。”
七……七天?銮梩藏得再好的面孔都有一丝裂缝:“宗主,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办不到?”
銮梩张张嘴,哼,那么冷漠干嘛呀:“既然答应宗主,自然是要做到,只是变化太快,后果不堪设想啊。”
陵扶陌心里轻蔑一哼,横空大陆各国局势不稳,幻虚怎么能偷安呢:“没想到弦师会想到这么远。”
銮梩轻笑:“我这不是担心宗主嘛。”
天边“卡擦擦”降下几道闪电,把金落坞短暂亮了几息,石桥上的人似乎在认真注视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斗不过小狐狸,銮梩总该要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帮宗主坐上帝位,我还想再要一个人。”
天空轰隆隆压过一排天雷:“凭什么觉得本宗主会给你。”
“论偷,我们做不来,论抢,我们哪怕拼上全部,也抢不过无极宗啊,所以既然能商量,你我皆利的局面何不试试。”
陵扶陌此时已进屋子,一阵大雨说来就来。
“他在无极宗。”
“高山险巇,通天云阶,万丈沟壑,川鹤游飞,是个好地方。”銮梩说到此看得到的心向往之。
陵扶陌面上波澜不惊,却是盯得銮梩心里一阵发麻:“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意思?
陵扶陌并不想解释,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场好戏。
眼见宗主迈出门,銮梩急忙出声:“她呢?”
“看你本事。”人已不见,声音回荡。
一场大雨让原本热闹的点灯会被迫中断,计划被打乱,下人七手八脚收拾残局,好些才子佳人趁混乱偷偷聚到一处,春风得意桃花羞。
另一边冷思卿与苦竹约好看点灯会,可是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人,加之大雨突袭,着急忙慌跑到苦竹所住的木屋。
正碰上豆子嘴里塞满糕点,匆忙从屋里跑出,一边跑一边嘟囔:“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茹姐姐拿着盘子从后面追出来还想给她再塞一块:“这可好吃了,你尝尝,哎……”只佯装追出门口:“真的不吃了?”
“王妃呢?”冷思卿探头往屋里看。
“迎接秀泽夫人了呀。”还让我把豆子拦住呢。
可是秀泽夫人已经下榻:“没看到她啊。”
怎么会,茹姐姐一头雾水。
空中几道闪电划过,人群一阵骚乱。
“你眼神好,看看那是不是有个人啊?”
模糊中确定有个人影,男子使劲揉揉双眼,定睛一看:“是有个人,好像还跪着。”
“真的假的,哪呢?”
男子伸手一指:“石桥廊亭下,你仔细看。”
“哎呦,好像真有个人,还是个女子。”
“谁啊,跪在那?”
周围人摇头,看不真切,大雨倾盆,没人愿意一探究竟,只敢勾着脑袋看热闹。
冷思卿闻声凭栏远望,是她。
“哎哎。”兮初君险些被擦肩而过的冷思卿撞倒:“看着点,你……下雨不打伞干嘛去啊?”
遇上这么个古怪人,愁啊,不过……仔细整理手中皱巴的一摞信,沾了些雨水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外面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秀泽夫人想装听不见都难。
“夫人,王妃好像还跪着呢。”单飘飘谨慎出口。
“哎呦。”秀泽夫人一拍大腿:“本宫刚才还想有什么事没做,原是把王妃给忘了,都怪咱俩聊得太起劲,快,来人,把王妃请回来。”想想似乎不妥:“等等,本宫亲自去。”
天海交接处,奇特的石景好像再次跃出水面,大雨如帘给它添了分神秘,苦竹观察良久,说不出的熟悉。
膝下积水浸润纱裙一点点往上攀爬,冰凉的海风夹杂幽幽腥气令人瑟瑟发抖,苦竹不自觉抱紧自己,看向海面的眼神却依旧未变。
“王妃,本宫错了,本宫求你,快点起来吧。”
“你说你,在皇宇任性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这,这么多人面前,你不给本宫面子总该顾忌陵王吧。”
“你还是不愿起来,好,本宫跟你一起跪。”
秀泽夫人的话很密,赶得上珠珠相连的雨,苦竹完全插不上话,可是每一句都在说:看,这个王妃多没有规矩,若是被休实属活该。
周围人没想到秀泽夫人真会给王妃下跪,简直有违体统,王妃这是大不敬。
“夫人!”单飘飘及时伸手相拦,秀泽夫人哪能真的跪下来,瞅准时机,下一秒直接昏倒在单飘飘怀里。
“快请神医,快。”
周围人一下乱了心神,好在有单飘飘。
众人着急忙慌的来又慌慌张张的走,徒留桥上单薄的身影艰难起身,双膝已经肿胀,隐隐作痛,双脚麻痹犹如针扎。
这场闹剧来得莫名其妙,又结束得一头雾水。
没人给她解释的机会,却早早把她定了罪。
石门口,冷思卿撑一把大伞,将桥上的闹剧悉数看在眼里。
雨很大,雨那边的人似乎风一吹就能跟着飘。
“离开这,现在。”将湿哒的雨伞递上。
苦竹看了一眼,没有接:“谢谢,不过现在不行。”
“你有顾忌?因为陵王?”
苦竹摇头。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眼前的一群人一点一点慢慢变小,木楼上的灯火开始忽明忽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