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
梓阳先回的城隍庙,不过庙祝爷爷和奶奶都不在,连忙赶回香苑,路上遇见四处打探消息的渚陶和落霜。
“梓阳!”落霜一瞧见他便飞奔过来,还以为认错人,没想到真的是。
一时间,双眼又被泪水模糊。
虽早知梓阳是男孩,可如今与以前大不一样,渚陶心里小吃了一惊。
“弟弟,你跑哪去了,你让我们好找啊。”
“落霜姐,对不起。”梓阳能感觉到落霜握住自己的手,很紧很紧。
“回来就好,师傅和刘姨还有庙祝爷爷奶奶终于可以放心了,我们赶紧回香苑吧。”
梓阳对渚陶的声音略显陌生,点点头。
“啊,我有一个朋友,她叫小飞蛾。”梓阳转头虚空一喊:“小飞蛾。”
没有人回应。
落霜和渚陶好奇的往他身后瞧瞧。
“小飞蛾!”梓阳有些急:“你们看见她了吗?一个女孩,大概这么高,瘦瘦的。”
梓阳手一抬,比到自己胸前。
两人再看,依然没有。
“梓阳,你那个朋友是不是走了?”落霜小心问出口。
梓阳张张嘴,上次小飞蛾就是没声没响离开,这次……
当真是又走了。
三人终于是在天黑前赶回了香苑,香苑里的人还不知道梓阳回来的消息,此刻,新荷正在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熟悉又陌生的客人。
“温夫人,您说得这些,应该就是梓阳了。”
温夫人与自家老爷对视一眼,即兴奋又失落,儿子找到了,却还没半点消息。
苦命的孩子,温夫人顿时开始默默抹眼泪。
温老爷把自家夫人抱在怀里不住安慰,不惑之年早已白丝点点。
“新荷夫人,这些年真是谢谢你,阿欢要是没有遇见你,我真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活在世上。”
新荷张张嘴,想了想,还是改了称呼:“阿欢是个有福的孩子,上天厚待,这次也一样。”
“借您吉言。”
余晖下,落霜小心搀着梓阳进门,香苑似乎来了客人,渚陶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温氏夫妇看见梓阳,愣在原地,温夫人用手帕捂着嘴巴一脸震惊,像,太像他爹了。
新荷立马迎上去,牵起梓阳的双手:“回来了,受苦了。”
梓阳无所谓的笑笑。
另一边厨房里,喜芋欢快的跑来。
“梓阳回来了,刘姨、庙祝爷爷奶奶,梓阳回来了。”
三人听闻,心头一喜,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真的?他被谁给绑了?怎么回来的?”
庙祝爷爷咧着缺牙一连三问,虎姑婆当下给他使了个眼色。
“回来就好,哪那么多话。”
饶是喜悦,却没一人去瞧。
喜芋不解,这是好事啊:“他们在前厅呢,你们不去看看吗?”
“我去看看馒头好了没有。”虎姑婆借着由头离开。
“哦,我去劈点柴火。”庙祝接着离开。
喜芋看向刘姨。
刘姨勉强一笑:“菜还没洗呢。”
为什么?明明那么着急,到头来还没件事重要。喜芋不明白。
过了今晚,梓阳就是阿欢,有了阿欢,世上便再无梓阳,他们的梓阳,还是走了。
老实说,落霜看见温氏夫妇是有戒备的,她怨他们曾把梓阳弄丢,现在又要无情的把他带走。
“梓阳。”新荷细声细语,尽量让梓阳不那么排斥:“你还记得,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梓阳略一思索:“小瞎子。”
“我是说,你以前,你的父母,给你起了什么名字吗?”
梓阳苦想,以前年纪小又经常生病,确实不记得了,摇摇头:“忘了。”
温夫人原本期待的心又沉下来。
“温欢,阿欢,你还记得吗?”
新荷亲昵的话语一点一点唤起梓阳的从前,记忆里总有个人,抱着自己,听鸟叫、虫鸣、风吹,时而绵柔软语,时而低沉洪亮。
“阿欢,娘亲就在你面前,慢慢来不着急。”
模糊的一双手伸到面前,那是他初次看不见,不敢走路,那双手就像自己第一次蹒跚学步那般,给了他迈出第一步的勇气。
“阿欢,你听,是蝉声,夏天到了。”
第一次把夏天留在黑暗里,却一点也不烦躁。
“阿欢,只要你一字不落背完《近学经》,爹就带你去百花谷捉蝴蝶。”
“我家阿欢真聪明。”
“啊……好吃的虾球来喽,阿欢,娘做的好吃,还是你爹做的好吃?”
“当然是我做的好吃。”
“不害臊。”
“哎,说实话怎么就不害臊了?”
“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第一次被人问话,羞于表达,总有个人在耳边温柔的鼓励自己。
“我叫温欢,爹娘叫我阿欢。”
“我叫温欢,爹娘叫我阿欢。”梓阳把脑海里的话慢慢吐出,眼睛早已流下豆大的泪。
温夫人终于绷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好孩子。”新荷激动的拉住梓阳的手,将他带到温夫人面前,牵起温夫人的手,两手相触,梓阳心里流过一种奇怪的感觉,熟悉的感觉。
“现在你的爹娘。”新荷一度哽咽:“就在你面前。”
温夫人拉着梓阳的手微微颤抖,温老爷把梓阳抱在怀里,流下悔恨多年的泪。
“儿子,爹终于找到你了。”
“阿欢,娘对不起你。”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尘封的记忆被撕开。
三人抱头痛哭,明明亲人团聚是喜事,人们却更愿意用哭来表达,因为哭能让人更深刻。
刘姨、庙祝爷爷和奶奶终究还是选择远远观望,再怎么不舍,他到底是别人的亲儿子,他们之间的缘分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