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皇宫
经过那晚,汀兰的心里既开心又惆怅,她不知道该不该信圣上的话,只是孩子注定与自己无缘,圣上知道会失望吗?
“娘娘。”小雅小声开口:“过年的新衣裳,您瞧瞧。”
金黄色华丽宫装,内饰雪白貂毛,煞是好看,这个颜色别有用意。
“据说华美人这次准备了一支新舞,叫……”小雅努力思索:“叫鼓上雪。”名字起得奇奇怪怪,光听就冷。
“哦。”淡淡的毫无波澜,她之前能那么嚣张,十有八九会在这件事上耍心机,自己不愁,总有其他人在乎,她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随她吧。
桑榆皇帝治国有方,所以帝都的繁荣苦竹前所未见,尤其是过年那几天,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店铺叫卖声未曾歇下,小商小贩游街窜巷,小孩子你追我赶,厚厚的雪道硬是被踩出一条路。
第二次来帝都,感觉真是完全不一样,路边精致的小玩意不少,泥人,香囊,面具,花伞……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
“跟这么久,有什么事吗?”苦竹细细查看架子上的香囊,完全没有往后看的意思。
身后之人,一身暗黄色裘服,两根细细的麻花辫,额间一颗猛兽牙,手腕上两串金花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来人看起来很小,不过比上次肉嘟嘟的脸瘦了许多,也高了许多,就是这脑子好像依旧不太行。
“上次我强行破阵,脑子被收在里面。”右手一摊:“你把脑子还给我。”说来也奇怪,破阵之后,总是丢三落四,还常常记不起事,心里一慌,深信自己的脑子被妖女给收了去,等要回来,就动手把她给杀了。
听完“骇人”的言辞,苦竹这才转身,一脸无语。
这孩子真好骗。
香囊摊主偷偷嫌弃,长得挺俊俏,可惜是个傻子。
倔强的右手往前伸了伸:“你别想逃,赶紧还我。”颇为认真。
听说要钱要物,你居然要脑子,说得还那么诚恳无辜,是个人才,周围几个路人听到早已憋红脸。
“我要是不还呢。”苦竹成心逗他。
“我……”左手瞬时搭上匕首,忽然感觉身后一热,有人死死盯住自己。
言灼抱剑于后,早已站立多时。
那人顿时冷汗涔涔不得已松开手,委屈巴巴:“没有脑子,父尊母尊就不喜欢我了,阿木里、巴扎扎不愿跟我交朋友,还有亿滋太尕布、阿什娜巴利邕、角部莱期阿妮叶……”
“够了。”这都啥玩意儿。
小伙子刚要掉眼泪,一下被苦竹生生给吓回去。
随手挑一个香囊:“这个多少钱?”
“三文。”
交过钱郑重来到那个人面前:“把脑子还给你也行,不过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举起香囊:“这个香囊随身带四十九天,不要放任何东西,然后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把它烧了,你的脑子就能回来。”
小伙子接过香囊,半信半疑:“真的?”
苦竹作势要抢回来却是被他立马藏在怀里,给我了你就不能要回去,无意摸过匕首,脑后又是一阵发热,算了,这次你走运先放过你,当即甩开胯消失在人群里。
恰逢过年,帝都最豪华的酒楼依然人来人往,有吃有喝,尤其被达官显贵包下的屋子,咿呀弹曲,劝酒掷色,着实热闹。
小二在厢房外礼貌敲门:“客官,您找的人到了。”
秃顶胖厨先前还以为客人嫌自己烧的菜难吃准备大骂一顿,可一进门腿就给吓软了,银发女子抱着一块灵牌不知在写什么。
“桑榆下庐人士,钱大虫。”银发女子慢慢启唇。
厨子小心翼翼看向旁边抱剑而立的男子,点点头。
“甲子年二月二十八生人,今年三十六,有一母一叔,叔叔有个养子,骗来的吧。”
厨子心虚,这个女子竟然对自己这么了解:“客官,您无凭无据可不能诬陷啊。”
苦竹停笔:“放心,今天只是来找你。”把灵牌放在他面前:“看看,可有写错?”
厨子看见灵牌上几个字赫然脸色一白:“客官,饶命啊,客官。”连连求饶,可是双手就像失去控制已然接过。
“之前,你强暴过一位女子,她叫彩菊,是我的姐妹。”
胖男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所以她是来报仇的?
“没……没有,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只要饶了自己,说她是老母都行。
恶心,下流。
“她给你生了个儿子。”苦竹依旧语气平淡,实则心里早已怒火中烧。
“是是是,我之前已经跟老母商量好要娶她过门,谁想到……谁想到她被人给拐跑了,我……我也没办法啊,您就饶了我吧。”
“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苦竹单手托下巴,直直盯他。
什么?她……她死了:“哎呀,客官,不是我啊。”
“桑榆皇帝。”
厨子一下哭不出来。
“因为她生下你的儿子,所以他们俩被活活千刀万剐。”
“不……不管我的事,是她自己要走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客官您就饶了我吧,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你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下去陪她呢?”
男子早已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两只手不听使唤死死把住灵牌不放:“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强她,我不想死,我还有老母要养,求求您放过我吧。”
“你们不是真爱吗?”
男子绝望摇头:“她什么都不懂,被我骗上床,她反抗不愿意,我们不是真爱,不是,我说的是实话,饶了我吧。”
“哦,这么说,真的是你强了她?”
男子痛苦点头。
苦竹站在窗口,注视繁荣的街道:“抱着它走三百步,超过三百步,我就饶了你。”
男子假惺惺的泪水一收,忽然腿脚也开始不听使唤,在酒楼里的人好奇打量下一步一步走出门,掌柜好心上前,却是看到他怀里的灵牌,上书:钱大虫之灵位。
“大虫,你……你怎么了?”
男子一脸惊恐:“我强暴民女,我有罪,我该死。”他不想说这些话,可是他管不住自己。
掌柜先是一愣,像躲瘟神一样离他老远,这小子私事确实精彩。
“我爬寡妇门头,看女人洗澡。”
“偷女人肚兜藏在被子里。”
“我猥亵小姑娘,威胁她不让她告诉父母。”
“我下流,我下贱,我该死。”
路人哗然,纷纷伸出手指指着他鼻子骂:“你个狗娘养的,真是个畜生。”
更有气愤的大娘抬手就是一巴掌:“死秃子,丧尽天良啊你,还有脸说。”
好几个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她们父母察觉不妙,纷纷上前把他揍得极惨,偏偏他还不了手,只能心里默默数步数。
“呱唧”一团血肉从男子裤腿里滚出,细看之下,妇女都红了脸,有孩子的赶紧牵回家。
诡异的场景让众人立即住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的手里都没刀没血,那就奇了怪了。
男子艰难跪行,他感觉不到身上的异常,再有两步就到三百。
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
“咚”一声头重重砸在地上,眼睛轮圆,死不瞑目,身后拖了一地血,掺在雪里,由红渐粉。
人有两只手,可他们却只伸出一只,指向女孩,骂她不知廉耻,让她被所有人指责、鄙夷、唾弃,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被他们选择遗忘,这不是一个人强奸,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