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宫宴要开始了。”
小雅催了三次,汀兰才慢慢起身,这场新年宴她根本无心参加,这套宫装穿出去不知招惹多少口舌是非,圣上有意向她示好,她却不敢接受,梦做到这里就够了。
“娘娘,您怎么还没换衣服?”小雅再三请,自家主子还是往常打扮。
“寻常宴而已,不必招摇。”
“可是,这是圣上亲自给娘娘选的,娘娘不穿岂不是拂了圣上的面子。”
汀兰望向渺茫的天地:“德不配位,怎敢觊觎。”除了皇后,没人敢穿这个颜色,她,是皇后吗?
汀兰到时,宴会正好开始,歌舞环佩,丝丝入耳。
桑榆皇帝坐在高位,看到那抹浅蓝,蹙起眉头,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
付公公站在一边,几次想要张口,再一瞧圣上看兰贵妃赌气的眼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原本圣上就是要趁年宴正式册封兰贵妃为皇后,这事把得严,后宫妃子没一个知道,圣上把皇后服都给送来了,怎么没见兰贵妃穿上啊。
后宫女子争先恐后巴结,唯独这个兰贵妃是个例外,难怪圣上会破例,不过这次兰贵妃有违旨意确实失格。
舞女跳毕,付公公高声而出:“圣上有话,静听。”
乾和殿顿时鸦雀无声。
桑榆皇帝把眼神从汀兰身上收回来,在众人屏息注视下喝了好长一段闷酒。
付公公奇怪,悄悄提醒:“圣上。”
皇帝把酒杯不耐烦的磕在桌子上,溅了一滩酒渍,这可把众人吓得不轻,怎么好端端圣上就生气了呢。
“宣华美人跳舞。”
华美人?鼓上舞是压台舞,突然就给提前了,付公公悄悄观察圣上与兰贵妃,心下了然。
圣上这是在置气呢。
“宣,华美人献舞。”
华依蝶早已焦急等候多时,坐在鼓上应声而来,她的四周堆满大大小小的鼓,在大雪里别有一番风情。
双手高举,轻敲鼓槌,她这次不光要跳,还要边敲边跳。
鼓点落,衣襟飞舞,时而旋转时而起跳,鼓声与舞点衔接无隙,忽快忽慢,忽急忽缓,听的人心潮澎湃又赏心悦目。
华依蝶的舞技是得太后肯定的,鼓上雪脱离自己的影子,有她华美人的心思,着实不错。
后宫再不待见她的人看到此,无不举手拍了两下,这华美人的舞姿何时竟然这般优秀。
一场舞大气优美,就连高位上的皇帝都坐不住,亲自下阶迎接他的美人。
华美人还在鼓上半跪行礼,眼前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犹豫下轻轻搭上,忽而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桑榆皇帝在众人或嫉妒或仇视或羡慕或委屈的眼神中将她抱到高位,与自己坐在一起。
“继续。”
把酒言欢,逍遥自在。
华依蝶乐得一百个愿意,在皇帝怀里甚是撒娇造作,搂住圣上的腰再没离开过。
阶下涵贵妃与妙贵妃悄悄对视一眼,再一起不着痕迹看向得宠的华美人,将眼里的算计偷偷掩下。
汀兰哪受得了这样刺激,前一秒还与自己你侬我侬,下一秒竟让别的女子投怀送抱,嘴上说不在意,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终究还是活成宫里怨妇的模样,她承认她没有涵贵妃和妙贵妃大度,爱,真的很自私。
独自喝闷酒,彻夜不语。
涵贵妃察觉汀兰不对劲,悄悄与丫鬟耳语几句。
小雅恍神之际,汀兰悄悄溜出去,这个酒越喝越闷,憋得她难受。南宫哲原是受涵贵妃的话来接安宁公主回去,没想到等来兰贵妃,蹲在雪地不停扒拉。
“臣,见过兰贵妃。”
汀兰不应,依旧忘我扒雪。
“娘娘,您这是在找什么?告诉臣,臣来找。”
“没有。”汀兰小声嘀咕:“还是没有。”一屁股坐在雪上:“我找不到蛐蛐。”
“娘娘,现在已入深冬,没有蛐蛐正常,若是娘娘喜欢,臣改天给娘娘送来几只。”
汀兰摇头,欲起身一个踉跄又跌回雪里,南宫哲上前想要扶起却是被她躲开。
“本宫,自己来,自己来。”
起了半天勉强站稳,一路摇摇晃晃,不知去哪。
“娘娘,臣送您回去。”
汀兰衣袖一甩还是躲。
不得已,南宫哲只好跟在身后,免得出什么事。
毫无意外,在辞旧纳新的这一夜,华美人留在了承欢殿,并且真的侍了寝,旁人不觉得奇怪,倒是圣上坐在床边懊恼不已,这条底线怎么轻易就破了呢。
“娘娘,别再喝了。”小雅把酒壶死死抓在手里不肯给,娘娘明明不爱喝酒,可为什么从年宴后天天要酒喝,酩酊大醉,圣上都被气走好几回,下令不要给她酒喝,涵贵妃不知有意无意,前几天送了好些,下人再怎么看管,毕竟是主子,哪敢违抗,也就小雅胆大。
“娘娘,酒喝多了身子会垮的,咱们不喝了,啊。”
“拿来。”汀兰醉意渐浓,嘴里含糊不清。
忽然胃里一阵翻涌,吐出半地污秽。
桑榆皇帝默默守了一夜,天没亮又开始上朝,将汀兰院子里所有的酒统统倒掉,下令整个后宫,不准送酒。
连日酗酒,汀兰的脑袋像炸开一样疼,可是一清醒,那些烦人的糟心事又聚上心头。
“拿酒来。”声音嘶哑。
“娘娘,圣上有令,您不能喝酒。”
烦人。
忽然院子里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禀娘娘,飞雪院的纯意求见娘娘。”
飞雪院?汀兰不屑一笑,她是来耀武扬威的?
纯意把一个东西死死护在怀里,不时左右张望,生怕别人看见。
哦,她啊。
“娘娘,奴婢给您送样东西。”从怀里小心掏出一块帕子,展开,是一个刻有竹子的胭脂盒。
汀兰瞬间酒醒,这……怎么看都像是苦竹的生辰胭脂盒。
“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意识到自己拿对东西,纯意瞬间激动:“这是奴婢从华美人那偷来的,华美人总背着下人偷用这个香,奴婢瞧着蹊跷,想着娘娘会制香特意拿来给娘娘看看。”
汀兰先是隔着盒子闻了闻,这个香气似曾相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迫不及待打开,果然是“酥骨”,可是为什么,她想不通。
“小雅,写信给‘暗鸽’,我要知道苦竹的下落。”她现在顾不上渚陶,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收场,华依蝶,你真是疯子。
拿出一张大额银票:“纯意,你做的很好,赶紧回去,不要让他们怀疑。”
焦急等待不到一个时辰,‘暗鸽’回话,说苦竹此刻正在帝都最大的酒楼,汀兰一刻不愿等,让小雅留守,换了个装扮立即出宫。
别看皇宫森严,其实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帝都酒楼是汀兰不愿去的地方,可一路上又听得帝都酒楼有个厨子死的好惨,她不知这件事是否与苦竹有关,但是那盒生辰胭脂盒真的令她很气愤。
汀兰的到来让苦竹小吃一惊,再慢一步她就要回三莫问。
“我能不能跟我的姐妹单独说几句话?”
苦竹点头,示意言灼退下。
还没说,汀兰早已泪眼汪汪:“古南大火,我知道你一定能活下来,老实说,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把袖子里的胭脂盒放在桌上:“我听你解释。”
这……苦竹顿时紧张,这是自己的生辰胭脂,疑惑打开,却不是师傅做的胭脂,闻不到味道,看这成色、质感,竟然是“酥骨”。
为什么,苦竹自己也想不通,这盒胭脂应该在香苑才对,为何会出现在帝都,是有人要对付自己把主意打到了香苑?可耻。
“这是我的盒子,但我不会让它装‘酥骨’,更不会轻易送人,它应该在香苑而不是这里。”苦竹说得坦荡,她也确实没有做对不起汀兰的事:“它被人用过。”
这是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汀兰一下慌了神,“酥骨”的厉害她听说过,用了它合欢的男子就会牢牢听话,可它不该用在君王身上,也不可以。
痛苦抱头,一阵头晕目眩,干呕不已。
苦竹立马将她扶稳,无意摸到她的脉搏,圆滑流利,如盘走珠,是喜脉。
一时间,苦竹不知如何开口。
缓过劲的汀兰从另一个袖子里掏出两张纸,一张渚陶的罚抄纸,一张信。
“我知道你没有给我写过这封信,但是写信的人……”苦笑一声:“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她。”
渚陶?“暗鸽”?苦竹眉头微皱,心里有些思量。
但是……
握上汀兰的手:“这不重要,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
“帮你杀了那个用香之人,她死,香才会慢慢失效。”
让华依蝶死?不,圣上喜欢看她跳舞,看她跳舞时圣上才是开心的,她不想剥夺圣上仅存的乐趣,不可以。
猛烈摇头:“不要,不然圣上会一直不开心的,我不想他不开心,不想看他皱眉头,我想看他笑,我想让他每天都快乐。”
“你知道后果。”
让皇帝听话等于让国家灭亡。
“可是……”她怎么不知道,她只是在乎她喜欢的人而已,为何要拿天下相逼,让他做一个苦闷的君王。
“一个人能力越大,站的地方越高,越孤独,他不是不快乐,只是以你的角度没有发现而已。”苦竹相信后宫妃子没有一个人真正懂这个皇帝:“不哭了,对孩子不好。”
汀兰立马停止哭泣,一脸震惊:“孩子?什么孩子?”
“你怀孕少说三个月,你一直不知道?”汀兰一向稳重怎么会这么马虎。
“我……”一时不知手放何处:“我用香了,仿了你给的‘长生魅’,我一直以为我怀不了孕,这个孩子,他……”忽然想起那晚圣上在耳边说的话,心瞬间一沉。
不用问,苦竹已经猜到,她们之间的秘密不就是桑榆皇帝杀子,如今汀兰怀孕,看来这个皇帝认真了。
“我相信他对你真情实意,你忍心看他沉沦吗?”
“她可不可以不死?”汀兰声音低沉,实在纠结。
苦竹透过窗,看向雪后繁华的街道:“她在,以后就看不到这么热闹了。”就像古南,一夜覆灭,无能君,再强的国也守不住:“我会做的很干净……”
“不。”汀兰出声制止:“你不可以杀人,我是贵妃,我想办法。”
苦竹恢复之前不紧不慢:“你知道我为何来帝都?”
老实说,汀兰真不知,“暗鸽”什么都没交代。
“杀,害彩菊的人。”
汀兰想起路上听到的那个厨子,原来传言是真的。
“我原本把桑榆皇帝往后放放,可是现在看来,我杀不了了。”
汀兰顿时瞪大双眼:“你疯了?”这样的苦竹让她害怕,她一点不觉得她在开玩笑。
我疯了吗?不知真相的人才觉得我疯,知道真相的人打不过就把自己称为妖邪,好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起讨伐,纵使自己一千张口也说不了清白。
“可惜没人救我,我只能越走越远,回不了头。”不否认,暗自神伤。
“苦竹你不要吓我,你可以回头的,回香苑,师傅一定有办法的。”
苦竹再次拿起胭脂盒,师傅是她的底线,她不愿让她担心:“我想知道这个盒子。”想知道它从何而来:“我说不会杀他就一定不会。”
汀兰有些妥协:“皇宫规矩多。”
“我知道。”当初兰贵妃也这么说过,话音犹在,人已远去:“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虽然苦竹跟汀兰顺利进宫,但是苦竹平静语气说出骇人的话让她一直记在心里,只要一眼不见,生怕她跑去杀圣上。
汀兰一路胆战心惊把苦竹领回自己的院子,谁成想涵贵妃早就等候多时,小雅被涵贵妃留在屋子里沏茶,门外只留涵贵妃的丫鬟通报,汀兰起初瞧着眼生,再一想惊出一身汗。
“娘娘,兰贵妃回来了。”
汀兰第一时间想到苦竹,可是左右寻找哪有人,暗自长舒一口气,硬着头皮进门。
“妹妹这半天去哪了?我这水呀都快喝饱了。”
“我……我就是出去走走。”
涵贵妃夸张捂嘴:“主仆二人说得还不一样呢。”
汀兰顿时紧张盯着小雅,小雅并不惊慌的眼神让她看不懂。
果然有猫腻,涵贵妃忽而轻笑:“我知道妹妹与圣上情谊相合,肯定是去找圣上,可是也不必背着下人吧。”
难道小雅告诉涵贵妃说自己找圣上了:“哦,前几日妾身生病,圣上来看过几回,想着病好也去看望看望圣上。”
这样啊,涵贵妃牵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小雅站在一边暗暗给主子使眼色,她没有说这个话,可惜汀兰顺话而接,没有在意。
涵贵妃打开手边盒子,里面是一个大颗海螺,尖尖的角,一圈圈规则凸起,白色偏黄掺杂一些黑色条纹,拿起来比一只手还大。
“上次说要送你一颗海螺,你看,这就是。”举到汀兰面前:“把螺口贴到耳朵上,你听到的就是大海的声音。”
汀兰半信半疑照做,刺挠奇怪的壳子里真的有声音,呼呼呼,像是有风,忽远忽近,仿佛眼前真流过一片海,这种神奇的感觉,汀兰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知道妹妹一定会喜欢。”假装无意看向窗外:“呀,天色不早,妹妹你慢慢玩,我就先回去了。”不着痕迹对汀兰手里的海螺看了一眼,心满意足离开。
确定人已走远,小雅才敢关上门:“娘娘奴婢说您去赏梅,未提圣上半句话,涵贵妃刚刚是在框您。”
汀兰一改在涵贵妃面前做作的喜悦,兴致缺缺放下海螺:“她专门等我,已经让她猜忌三分,与其不能自圆自说,倒不如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是真是假她都不会打自己的脸。”
本就虚情假意,何来真话。
“告诉其他人,若是在这个院子看到一位银发女子,莫要声张。”
小雅似懂非懂点点头。
汀兰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心里一紧,再次离开。
此时已近傍晚,桑榆皇帝按道理在书房批阅奏呈,可是下人说飞雪院的华美人说自己肚子疼,圣上连午膳都没吃就去看望,一直未归。
听到华依蝶,汀兰心里不是滋味,她很矛盾。
飞雪院的名字取得真是应景,在皇宫边缘,风大些,卷起片片雪花别有一番风情,可惜美人耐不住冷,缩在皇帝怀里小小一只,人见犹怜,好几次付公公委婉催促,可是怀里的可人儿娇滴滴撒娇,让皇帝多留一会儿,桑榆皇帝不知怎的,竟也答应。
“喵……”一阵凄惨激烈的猫叫,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众人略一心惊并没有在意。
华美人用眼神示意思娴去瞧瞧,本以为就是摔个普通玩意儿,没想到是它,看见思娴手里摔坏的胭脂华依蝶瞬间脸色发白,急忙表示自己要歇下。
“圣上,妾身身子乏了,想早点歇歇。”人前依旧娇羞。
桑榆皇帝似有不舍,有意无意摸着她的脸:“好。”
温柔,桑榆皇帝从未对华依蝶展示的温柔,这个感觉……华依蝶轻咬下唇,心里别提多开心。
确定圣上走远,华依蝶才敢跳下床,对撒掉的胭脂表现出与之前反差极大的紧张和愤怒,试图在盒子里挖一点没摔坏的胭脂,可惜,天不随人愿,几阵风便把盒子吹得干干净净。
“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敢在飞雪院,圣上眼皮子底下挑事。
思娴眼神躲闪不敢说,她看见了,一只长白猫,可是她也清楚自己主子到底是谁。
华依蝶嗅出一丝异样:“是不是小仙儿?”
“啊?”忽然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干脆装作没看见:“奴婢去的时候,只看到散落一地的胭脂,没看见什么猫。”
是吗?
越是这样说,华依蝶越怀疑,她现在翅膀硬了,哪怕是妙贵妃都不打算放在眼里,只要自己坐上皇后之位,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都出去,本宫乏了。”
思娴偷偷瞪她一眼,颇多不满,真把自己当根葱,人前做作的恶心。
只要圣上来,华依蝶总能辣到思娴的眼睛,不得不说她演的真好,就是不知能演多久。
很快一只全身雪白,唯有脖子一圈黑色的鸽子悄咪咪飞离飞雪院一角。
苦竹在那等候多时:“跟上。”
墙角一个人影微微晃动,很快消失在原地。
汀兰穿一件浅蓝色披风吃力的在冷风里行走,尤其肚子,紧紧包裹小心保护,生怕受凉,对面一抹明黄让她眼前一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可是眼前人就这么与自己擦肩而过,没有一丝停留,好像根本没看见自己。
汀兰脸上的笑随那人的离开慢慢消失:“圣上。”
桑榆皇帝脚步一停,不过几息,又抬脚离开。付公公小心跟在后面,看看兰贵妃,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在汀兰看来,圣上离开的背影好无情,他分明听到了,为什么还要选择无视,明明他们以前不会那样的。
“‘酥骨’已生效。”苦竹在身后幽幽出声:“他越在乎你,折磨就越深。”
“他不在乎我。”汀兰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在乎的只是我给他的假象,我以为我可以一直活在梦里,可是梦醒了……”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听这语气,汀兰是要退出,成全他们吗?成人之美,也要看看什么时候。
“既然你清楚他心里没有你,那你还在乎他吗?”
汀兰不回话,她承认她犹豫了。
“只要你说不在乎,我就给彩菊报仇。”
“不要。”汀兰顿时找回自己的紧张:“苦竹,当我求你,你不要伤害圣上好不好?”
“他对你没有任何感情,而且他杀了彩菊,你为何要替他说话?”苦竹眉头微皱,满脸计较。
汀兰心里纠结,哪怕他再无视再冷落自己,她就是不想他死:“我不绑架你的大仁大义,不为桑榆百姓,为了我的孩子,放过他好不好。”几乎恳求。
苦竹无情转身,她不想看到她的自卑和下贱,早知今日,当初为何要让自己越陷越深。
“那你可要把他看紧了,你在,我不动他,你不在,就别怪我,还有,我必须告诉你,香用得越久,脱离就越痛苦,甚至毙命,你早做决定。”
“不要逼我,不要……”
她不想面对梦醒的迷茫和失落,为什么要强迫她认清现实,她不愿承受,也承受不来。雪缀满肩头,却远不及心里的那份灰冷的凉意。
不肖几刻,言灼便从宫外探得消息,鸽子径直飞进一间巨大的宅子,之后从里面扑棱棱飞出一只通体雪白的普通鸽子,朝东南方向而去。
这一招着实看不明白。
苦竹站在南宫府门前,装饰华丽,绿顶乌脊红门金锁,一眼不凡,是当官有钱人的样。
“夫人。”守门下人疑惑出声,看女子的头发该是上了年纪的,可是脸看起来不大,打着黑伞瘦瘦弱弱:“夫人是有什么事吗?”还算礼貌。
夫人?既然已经成过婚,这声夫人也不是不可:“我是柳文宣的朋友,来找主簿大人。”
若是普通人,下人们随意找个借口打发就好,偏偏“柳文宣”三个字,大人特意吩咐要好生招待,至于“柳文宣的朋友”是不是也要好生招待呢,可是……
“大人去长宁苍云寺已有月余,冬天路不好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夫人若是有急事,不如先写信。”
“哦,不急,多谢。”苍云寺,济仁庵,香苑,看来柳文宣的鬼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