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郁承君终于松了口气,刚才苏仙进来要摘面巾,单一直接点了苏仙的睡穴,放好在椅子上。
刚安排好,苏忆就进来了,要是晚一步,不知道苏忆看见了又会出什么歪脑筋。
他现在不打算把苏忆收入麾下了,有了另外一个计划,但是他的身份也是不能暴露的。
单一在一旁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主子在这件破屋里和平常很不一样,连带身上的气势都温和了许多,总不能是因为外面那女人吧?
女子为医的确稀奇,但也不至于……
郁承君并未在意单一的表情,凤眸里转着算计的光芒,盘算着单一带回来的消息,在漏风又漏雨的屋里呆了一天。
一日相安无事。
除了这医馆人多嘈杂,吵的耳朵疼。
没想到女子开的医馆也能有这么多人来,一部分是为了看苏仙,一部分是图医馆价钱便宜,还有一部分是来闹事的。
郁承君在心里慢慢计较,能在这么多人中游刃有余的开好医馆,能护住苏仙那张脸,这个苏忆,觉对不简单。
入夜里,一道黑影从角落里窜出,单膝下跪道:“主子,已经查探好了,上将军后日会陪夫人去连云寺上香。”
来人正是单一,郁承君眼皮都没抬,道:“知道了,这几天都不必联系我了,后日再来见我。”
单一俯首,心里觉得主子对着两个女子也太奇怪了点,但嘴上缺什么也没数,闪身退到了黑暗中,没了踪迹。
郁承君习惯性的想拿身上挂的玉佩,摸了个空才忽然想起他穿的夜行衣,那玉佩被他换衣服时留下了。
叹了口气,重新躺到床上,盘算着心里的事情,眼角余光看到屋顶,忽然发现,这屋顶,漏的有些厉害。
苏忆把医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挂上“打烊”的牌子,关上门道:“仙仙,我的房间被那个人占着,也只能来你房间了。”
苏仙温婉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床铺比划道:“这房间好久没住人了,灰尘太多了。”
苏忆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衣,歪到了床上,喃喃道:“是啊,好久没人住了,从师傅走了,咱俩一屋睡开始便空着了,话说,师傅走了有十年了吧?”
他们的师傅,名叫赵谦益。眉目秀气,身量修长,总是带着一股药香味,比起苏仙的清雅,赵谦益是儒雅,带着文人的书卷气。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闷,一向说话不着调的苏忆此刻眼底也染上了一丝懊悔。
是真的悔,悔不当初。
其实苏仙不是天生的哑巴,相反,她及其聪慧,在别的孩童牙牙学语的时候,她都已经能出口成章了。可是后来有次淋了雨,得了风寒,咳嗽不止,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凭赵谦益的手艺,治好苏仙根本是小菜一碟。
可偏偏苏忆那时候顽劣,自以为天赋异常,心高气傲,趁着她师傅不在,胡乱用药,最终哑了苏仙的嗓子。
说起来,苏仙之所以不会说话都是因为苏忆。
到现在苏忆都还记得赵谦益那时候失望至极的目光。
可是那时候的苏忆不懂,她只以为她的师傅是因为她不听话才那般生气。
苏忆当时就被被罚跪在苏仙的床前,旁边站着赵谦益。
赵谦益一直都是谦谦君子的样子,身上永远带着书卷气和药香气。再加上他的五官也很随和,恰到好处的比例,没有什么棱角,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会感到莫名的觉得舒心。
可是此时此刻,那张原本该令人感到如沐春风的脸却面若冰霜。苏忆也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和的气息,有的只是冷冷的寒冰。
良久,苏忆终于受不住这份寂静,试探道:“师傅。”
赵谦益闻声不动,只是盯着床上的苏仙,冷声道:“闭嘴!”。
苏忆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再加上自小被嘲笑脸上的胎记,早就练就了一身厚脸皮的本事,现在被赵谦益呵斥脸色也没有半分难看,反而还松了一口气。至少赵谦益说话了。
苏忆挪了挪跪的有些酸疼的膝盖,蹭到赵谦益身边,半是撒娇半是讨好道:“师傅,我知道错了。”
赵谦益眼眸微变,但声音里的寒意却是不减半分,“错在哪了?”
一听有门儿,苏忆立刻道:“忆儿错在不该不听师傅的话,师傅交代过,仙仙的病我不准插手,可是……”
可是苏忆的学医天赋是得到赵谦益的认可的,她的医术就是在夸耀中长大的,对于她自己的医术她有着无比的自信。
所以,赵谦益越是不想让她插手,她越是想插手。再加上之前赵谦益曾说过,学医不能拘泥于前人的成果,要大胆创新,否则一辈子也就是在复制别人的药方罢了。
然后苏忆自己就嘀咕了起来,她觉得师傅可能是故意这么说,测试她敢不敢打破常规,这么一合计,苏忆就给苏仙用药了。
可是苏忆怎么也没想到,苏仙喝了药就开始昏睡,睡了一下午,直到晚饭时分也没醒过来,正在苏忆因为叫不醒苏仙而六神无主的时候,赵谦益回来了。
他不知去了那里,身上有种颓废的气息,是那种无能为力的颓废,但还是快速的在苏仙身上下了针,而后便是现在这副光景。
赵谦益看着苏忆脸上的讨好,闭了闭眼,终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不明白。”
苏忆听着心里一慌,抓紧了赵谦益的淡青色长袍,怯怯地道:“忆儿真知道错了。”
“呵。”
这声音极尽嘲讽与刻薄,苏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师傅一向是谦谦君子,从来彬彬有礼,怎么会嘲弄人呢?可方才的声音分明是赵谦益嘴里发出的。
赵谦益冰冷的大手把苏忆手里攥紧的长袍抽出,指着床上的苏仙道:“苏忆,你现在再去给苏仙把个脉,告诉我结果。”
“啊?”,苏忆一愣,赵谦益从来都是唤她忆儿的,这声苏忆,让她觉得无比陌生,而且今天的赵谦益从一开始就透露着古怪,她总觉得去给苏仙把了脉就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当下,她便磨磨蹭蹭的不肯去,可是看到赵谦益冷淡的神色,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给苏仙把脉。
她从没见过赵谦益这种神色,心里也是没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马马虎虎的把完了脉,苏忆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但还是勉强笑道:“师傅真厉害,仙仙现在已经没事了,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是吗?”,赵谦益转过身,盯着跪在地上有些强颜欢笑的苏忆,一字一句地道:“苏忆,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医术举世无双?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医术比医仙肆燃还要厉害?”
苏忆不明白赵谦益的怒火到底从何而来,有些手足无措,道:“师傅,我没有,我……”
赵谦益看都不看苏忆,冷声道:“仙仙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