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跟在后头,并排站着郁承嗣和苏仙。
文后此刻已经跪在了大殿中央给文帝请安,然后扶着文帝一起坐在了主位上。苏忆和郁承嗣相对而坐,苏仙和铃兰站在苏忆身后。
刚开始知道要进宫的时候苏忆是很怕的,怕出错,怕见人。可真到了宫里,见到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她却是一点都不怕了。
文帝坐在上首道:“苏家的姑娘,不错,你有功啊。”
辨不出喜恶,凭苏忆多年市井里摸爬滚打的经验,依然感觉不出这句话什么意思。
可是在宫里上位者说话是必须要回的,苏忆也只能站起身,又跪下去道:“陛下谬赞。”除此之外,苏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约是看出了苏忆的不在这,对面的郁承嗣道:“父皇说的是,多亏了皇嫂呢,不然皇兄只怕不好呢。”
文后佯怒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承君是太子,自然洪福齐天。当然,太子妃也是个有福气的。”叫郁承君为承君,叫苏忆为太子妃,这其中的亲疏,就是傻子也能听明白。
“洪福齐天?”,文帝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了两下,仍是喜恶不明。只是这声音比起方才却多了两分威严。
随后文后便立刻就起身谢罪道:“臣妾失言。”她头上的凤钗还是微微晃动,可见她也是觉得意外。这不过就是一句吉祥话,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等等等等,也并无不妥之处,可若是细细追究起来,这个“天”字却可以包含深意。
里头的弯弯绕苏忆明白,就是觉得麻烦。痛痛快快直来直去的不好吗,非要说的隐晦又多方试探。
看着这一家三口你来我往的,苏忆觉得她好像是个局外人。但是又不得不回话,否则落在外人眼里,她这个太子妃就是默认了文后说的洪福齐天。
苏忆只能行礼,有下跪道:“太子是储君,是得了陛下庇佑,儿臣不过是凑巧,齐了冲喜的运数,不敢居功。”
一番话下来,让文帝文后都有些吃惊。本以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没想到竟然临危不乱,在帝后面前回话也能这么有礼。
苏忆说完,大殿就安静了下来,还是方才那个小团子郁承乐耐不住的哭声打破了这份沉静。
郁承嗣快步上前,从宫女怀里接过郁承乐哄道:“方才皇嫂说要给承乐糖吃,他可高兴了呢,只是就怕贞嫔娘娘不肯。”
文后没接话茬,但是对着苏忆道:“你今天是新妇,本宫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幅镯子就当见面里了,等来日承君大好了,在让你规规矩矩的敬茶,也好全了礼数。”方才苏忆那番话不论如何也算是帮了她一把,况且她今天也没那个心思刁难苏忆了,摆了摆手让丹竹奉上一副手镯来。
说到礼数,苏忆就不由自主的撇嘴,她这几天从街边的医女到宫里的太子妃,就没一道程序是规规矩矩按照礼数来的。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谢恩,又跪了一次。
铃兰上前从丹竹手里接过手镯,眼里闪过一丝不忿。这幅镯子看着华贵大气,可实际上却是一副鎏金的镯子,真是想不到文后竟然不待见太子到这个地步,连带着太子妃一起不待见,两个真金白银的镯子都不肯赏。
文帝瞟了那镯子一眼也没说什么,而是道:“今日下朝晚些,就是大臣们在争论昨日太子娶妻太简朴了些,要等承君好了再补办一场,也算是给我们南唐冲冲喜了。”顿了顿又道:“但是新妇进门,朕也不能不给见面礼,只是也没好好准备什么,你可以说说你想要什么,朕赏赐给你便是。”
一个两个的都没好好准备,摆明了就是没想到冲喜冲好了呗。苏忆忽然对郁承君有些同情了。
原来不是所有人的父母都是有爱子之心的。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反正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她就不客气了,当即又跪了下来,“陛下,儿臣想要一个太医。”
文帝明显愣了一下,但是苏忆看不到,因为她还跪着,没人叫起。
文帝抚掌笑道:“早就听说太子妃懂医术,没想到如此痴迷,那朕就让太医院医正程全教你,无事便待命东宫吧。”
“多谢陛下”,苏忆心里一喜,这下仙仙的嗓子总算有盼头了。
等文帝叫起,苏忆才好不容易坐在了椅上。偷偷揉了揉膝盖,酸痛酸痛的,苏忆不禁在心里抱怨,这琉璃一样石头地面,可真硬。
背后的苏仙抿了抿嘴,喉咙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只能堵在心里,憋的发慌。
对面的郁承嗣怀里还抱着郁承乐,声音还是轻轻巧巧的“皇嫂真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头一次听说要一个太医的。”
文后摸了摸头上的碧玉步摇道:“太子妃虽然容貌不及常人,但是心性却比常人通透,不困于金银珠宝,品德甚佳。”
别,她品德一点都不好,巴不得困于金银珠宝,算盘打的震天响都愿意,但现在不是仙仙的嗓子吗?
苏忆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趁着喝茶的功夫从茶杯缝隙偷偷瞄了帝后一眼,俩人差不多都三四十的年纪,眼睛有些许皱纹。文帝是一身帝王气度,不怒自威,一眼看去就高高在上,凌然不可侵犯。文后虽然看起来也带有上位者的凌厉气势,但毕竟是女子,看起来还是稍稍柔和一些。
还有一点就是文帝的嘴唇偏薄一些,文后的偏厚,看来敬王应该是随了文后。
不知为何苏忆忽然想到,不知道郁承君是随了谁,然后又想到,她好像还没仔细看过郁承君的样子。
作为一个妻子似乎有些不称职。
又是一杯茶下肚,苏忆有些忍不住想去茅厕,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身子往后靠了靠,道:“铃兰,我想去茅厕,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