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妃的宫殿,冷冷清清,用过饭,秦太妃在屋中走动消了消食,便仍旧盘腿坐在榻上做针线活。
先帝在位时,她便不受宠,亦是整日做些针线活。现时的状况比起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是以秦太妃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主子在做针线活,下人也不能闲着。老嬷嬷在擦拭一盏铜灯,冬杏帮着做秦太妃穿针引线,她年纪轻,眼睛利,手指灵活,穿针极快。
冬杏坐在榻下的脚踏上,欢欢喜喜地用她稚嫩的声音吱吱喳喳地说道:“……今儿那崔掌事心真好,竟然还多给了我们一盘热菜。”
这件事她回来的时候已经说了一次了。
秦太妃微微笑着,并不搭话。
她向来是极为冷淡的性子。
倒是老嬷嬷,抬眼瞧了冬杏一眼:“行了,主子省得了,你别总挂在嘴边。”
冬杏受了训斥,也不委屈,只又老老实实地捋着线。只是在心中想,不省得明儿那崔管事,可又会多给她一盘热菜。
屋中人说着话,小太监小舒子在外头例行的巡视巡视,若是没有旁的情况,便要吹灯歇觉了。
宫殿虽然不大,也没有什么钱财让贼人可惦记的,但门窗还是要关好的。小舒子巡视得差不多的时候,正要跨过门槛,反手将门扇掩上,忽而一道身影蹿了进来。
小舒子大骇,正要惊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耳边传来尖利而带着威胁的声音:“别喊,若是喊出声,一刀捅了你去。”
那人话音未落,一个尖锐的东西便抵着小舒子的后腰。
小舒子顿时识相地闭紧了嘴。
那人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来:“你老子娘最近病了,急需用钱,你偷偷的从太妃屋里偷了东西到外头典当,这事儿若是我捅出去……”
小舒子就知道,这事便是做得再隐秘,也逃不过宫中有些人的耳目!
他的身子绷得极紧。通常有人这般威胁,定然是要叫他做什么事了。
果然,那人十分的满意道:“你寻个理由,叫冬杏出来。”
冬杏?小舒子瞪大了眼睛。他就省得,今儿冬杏多拿了一盘热菜回来,欢喜地说是厨房多给的,当时他就觉着有一丝不妙。御厨房那是什么地方,掌事的崔大是个心思极坏的,能随随便便的多给?果然,不过才一会的功夫,便上门索取热菜的报酬来了。
小舒子在心中替冬杏哀悼片刻,点点头,表示同意按照那人说的去做。
对不住了冬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时候不早了,冬杏伺候着秦太妃洗漱完毕,灭了灯,将铜盆端出来。才撩了门帘出去,就听得小舒子在大门外低声唤她:“冬杏,你过来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冬杏自从进了宫,就服侍在秦太妃身旁,秦太妃身边人少得可怜,也没有什么人与她勾心斗角的,是以冬杏仍旧一派天真,见了熟人小舒子如是说,当下便将铜盆放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舒子身旁:“小舒子……”
小舒子一把拉着她:“这是要紧的事,咱到外头说。”
说着将冬杏拉到了背着风的角落处。
冬杏不省得,他却是晓得的,那里便躲着一个魔鬼。
冬杏被小舒子扯着,心中讶然小舒子到底有什么事,忽地一方带着异香的帕子捂上她的口鼻,紧接着她细弱的腰肢被紧紧箍住,冬杏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迷晕了过去。
一盏灯笼发着昏暗的灯光,那人斜睨了小舒子一眼。小舒子识相地转过身,垂下头去,紧接着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小舒子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他的腰间,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一间阴冷黑暗的废弃房子,的确不是办事的好地方。
可崔掌事喜欢。他本来干的就是阴私的事儿,越是这种地方,他越兴奋。他眯着眼,回想着那些被他摧残过的小宫女,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水。
小喜子办事向来利落,很快将冬杏带了过来。
瘦弱不堪的小宫女昏迷着,宽大的冬衣衬着她巴掌大的脸,昏暗的灯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色,更是让人怜悯。
小喜子照旧将门掩上,在外面把风。
崔掌事搓了搓肥厚的手,轻轻将手放在小宫女的腰上。呦呵,这冬杏的腰要比他之前玩弄过的小宫女的腰都要细,仿佛一掐就断了……果然,越是不受宠的贵人身旁,货色越是好。
啊……真是让人着迷的细腰。
他兴奋得瞳仁都变大了,竟是没注意到,一颗小铁球,滴溜溜的转着,从高高的屋檐上悄无声息地坠了下来。
外头风大,卷着雪沫子,不断地扑过来。小喜子眯着眼,不得不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以抵挡风雪。
却是恍惚间,瞧见有一道人影影影绰绰地朝他走过来。
小喜子正要喝问是何人,忽地后脑勺猛地一痛,人就瘫软了。
那道人影十分嫌弃地将小喜子的身躯揽住,唾弃地道了一句:“人渣。”怪道人都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果然,竟是连灶房里的太监,害人的心思也这般厉害。
崔管事的手颤着,却还没将冬杏的腰带给剥了,眼前便多了一颗滴溜溜地转着的小铁球。
嗳?这是什么东西?
这崔管事果然是个大胆的,他伸出手,正要一把捞住小铁球,那小铁球却是滴溜溜地转开来了。
崔管事眯着眼,抬头往屋顶上头看去。
只见房梁上赫然多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多了一位美人。光线昏暗,视物不清晰,可映入眼帘的,是崔掌事一眼便能看出来的美丽轮廓。
美人的纤纤玉手,正一下下地摆弄着什么。
崔管事眼神好,瞧得出来,美人正摆弄着小铁球呢。
可真是个不知死活的无脑美人。崔管事嘴角一歪,笑了。这外头的贼子,自以为有几分爬墙的功夫,竟然也敢在皇宫大内里头耍起威风来了。却是来得正巧,今晚便来个一箭双雕罢。
他如是想着,便伸手要继续去扯那小铁球。
在他固有的想法中,女子的力气向来是比不上男人的。尽管他是个没了根的,但到底还是个男人。只要他稍稍一用力……这女子还不是乖乖地跌进他的怀里来?
孙南枝居高临下地看着崔管事去扯小铁球,嘴角轻轻一扯,嗤了一声。
她最是讨厌这种男人,仗着一身的蛮力,便要欺负比他弱小的女子。如是想着,她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小铁球似是被灌注了无穷的力量,狠狠地击向崔管事的脸庞。
崔管事原来是带着七分轻视,三分垂涎的,哪能想到那小铁球竟然会直直地击向自己的脸?
当铁球击中他的鼻子时,他嗷的一声叫唤了起来,庞大的身躯竟是不由自主地往后仰跌在地。
有多少年了,自从他当上掌事,就没有受过什么苦,哪里还记得疼痛的滋味!
两管鼻血悄无声息地流下来,崔管事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