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儿在一旁也惊呆了。
这是他家王爷说的话?
明明今儿还宠溺着小枝姐去逮兔儿呢,这晚上就要强迫小枝姐吃素面了?
却又听得段离燕闲闲道:“小枝果真是无肉不欢,罢了,我倒也不好为难你,你去罢。”
孙南枝:“……”难不成,段王爷是闲着没事干,是以才逗弄逗弄她?这算什么恶趣味。
既然王爷发了话,孙南枝自然是速速告退了。她正要翻身从窗户出去,后头一道声音冷冷:“从门口出去。”
若是从窗户出去,到灶房的距离会短一些。
但……毕竟人家此时,不仅是她的主子,还是她的债主。
孙南枝有些垂头丧气的要从门口走,又听得段离燕闲闲道:“夜深,若是吃太多荤食,会不好克化。”
孙南枝默默地走了。
她凭着红烧蹄膀的香气,来到驿站的灶房外。却是意外地看到乌铜恰好跨过门槛,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乌铜也看到了孙南枝。
他大大方方的解释:“这是表姑娘嘱咐,给那崔立万熬的汤药与好克化的食物。”
孙南枝才想起崔立万来。
总想磋磨她,使唤她的冬杏竟是对崔立万如此上心。
孙南枝微微点头:“他住在何处?”
乌铜一指东北角的一处小院落:“就在那里。孙护卫可是要去看望他?”啧啧,那崔立万倒是艳福不浅,之前不仅得孙护卫的救济,如今又入了表姑娘的青眼。怕不是,因祸得福?
孙南枝波澜不显:“再说。”
却是绕过乌铜,进了灶房。
乌铜在外头站了一会,才疾步朝那小院落去了。
灶房内竟是分外的热闹。
还算宽敞的地儿挤了五六个大汉,伴着火光熊熊,竟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那五六个大汉却不是驿站的人,全是张济的护卫队。
正站在灶边掌勺的,竟然是张济。旁边给他递物什的,可不就是小八。
方才还在说说笑笑的大汉见孙南枝进来,顿时全都噤了声。
孙南枝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那些人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倒是张济,赶紧嗳嗳两声,那些大汉不情愿地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张济笑容可掬,牛眼差点眯成一道缝:“姑娘深夜来此处,有何贵干?”他说这话时,心中有些忐忑。难不成,是他今儿烤的兔儿不够香?不会啊,他做的食物,向来是颇得京中那些挑剔的酒友的赞赏呢。那些酒友的官职都比他高,总不会昧着良心夸赞他,还将食物吃得精光罢?
孙南枝的目光落在灶上的大锅里。只见锅中被切成大块的蹄膀正在浓郁的红色汤汁中微微颤动着,香气四溢,勾人馋虫。
张济忐忑地看着孙南枝。忽而福至心灵:“姑娘,这是张某精心熬煮的蹄膀,不省得姑娘可愿意赏脸,试一试?”
他说出这话时,旁边的小八差点将盐罐子都打翻了。
张队这一脸谄媚的模样,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虽说眼前这姑娘容貌无双,可也用不着这般讨好她罢?难不成,张队这是要抛弃糟糠妻,迷上了面前这容色无双的姑娘?
莫说是小八了,其他人皆是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张队虽然十年不得升迁,但面对高官时,还从来不曾有过这般的卑躬屈膝!
张济是老狐狸了,哪里不省得他的手下都在想什么。
哼,一群蠢蛋!
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邀请了,孙南枝当然不会推辞。但她也不会白吃。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这荷包还是临走前小战送给她的其中一只。小战说,里头分别装着一两到二两不等的碎银。临走前小战又将物价细细地给她普及了一遍,不过她大多没记住,只记得,这只荷包里的碎银买这一锅蹄膀,应是绰绰有余的。
她拎着荷包,语气淡淡:“卖一些蹄膀与我。”
张济赶紧推辞:“不用钱。”
孙南枝坚持:“要的。”
一旁的小八恨不得替头儿将荷包给接下来了。他们的俸禄都不高,平时吃肉都得抠抠索索的,这回吃肉还是沾张队的光。可张队家也并不是那么富裕……
张济仍要推辞,孙南枝手轻轻使力,荷包不偏不倚落在他的腰带上。
姑娘的语气冷然:“若是蹄膀好吃,以后还得劳烦你多做。”
这是要张济做长期伙夫的意思?
小八忿忿不平,又要开口替自家头儿争辩,却见张济从旁边捞过一只干净的海碗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捞了满满一碗蹄膀,恭恭敬敬的端到孙南枝面前:“姑娘请用。”
哎!小八咬牙切齿。
孙南枝接了碗,朝张济微微一颔首,神态自若地掠过旁人,不慌不忙地在其中一张桌子上坐下,也不用筷箸,就开始吃了起来。
一干人等,全都目瞪口呆。
这这这,也太粗鲁了罢!这这这,好歹得用一副筷箸罢!
其实,并不然。
白皙纤长的手指沾满了汤汁,分外的诱人。
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却又不狼狈的模样,就省得张济的蹄膀,做得是分外的美味。
他们哪里省得,孙南枝哪里是尝味道,她那是在享受咀嚼的乐趣。
张济的红烧蹄膀,做得很不错。而且他的态度也很好。孙南枝决定,除了钱财外,再额外赠送张济一些习武的秘诀。一般人她还不告诉呢。
一干人等,傻傻地看着孙南枝将满满一碗蹄膀吃完了。又看着她抽出一块帕子,细细地将手指擦干净。
孙南枝缓缓站起来,杏眼盈盈,看向张济。
张济一脸的憨态可掬:“姑娘,锅里还有。”
“不必了。”孙南枝望着他,目光冷然,“你的左手,因长年使力不当,已经略有磨损。每逢阴雨天时,总会疼痛不已。你虽看起来力大无穷,却并不总是适合使用同一种武器。”
小八忍不住要开口训斥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八!”张济猛然呵斥小八,他紧张地看向孙南枝,却见孙南枝毫不在意,只翩然自去了。
小八很委屈。
张济抬起自己的左手,神情凝重:“她说的,是真的。”
众人倒抽一口气。
还没缓过神来,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笑吟吟地进门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红漆小盘:“张队长,王爷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