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白霜霜。
白净净火急火燎的跳起来,自己就要去开门。
忽地一只焦黄的手拦住她,手的主人语气冷冷清清:“我来。”于是白净净就被按回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丫鬟小枝不紧不慢的将门扇打开。
一阵香风袭来,白霜霜嘴角噙笑,眼皮轻轻往上,瞧了孙南枝一眼,目露厌恶,又很快的藏好情绪,就要直往白净净那头去。却对上了一双耷拉着,丝毫没有神采的双眼。
白霜霜有片刻的惊愕,这白净净身边的烧火丫头,脑子不好使吧,竟然还敢拦她?
“十一姑娘来此作甚?”偏生烧火丫头还要质问她。
她来能这里,已经是白净净天大的面子!白霜霜强按下自己的鄙夷,仍旧笑着:“我来此,自然是寻八姐姐,一道去给老王妃姑姑请安呀。”
话音才落,就听得从外头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十一姐姐可真够早的啊。”
竟是白糖糖也来了。
白净净在白家活了十几年,还不曾有过姐妹们相争来看她的情况,顿时不知如何应对。
白糖糖还站在外头,外面又有人言笑晏晏道:“这里住的便是白家的姐姐们了?”
孙南枝眉头轻轻挑动。
竟是秦冬杏。
果然,只见秦冬杏穿着浅粉的短褙子,下系一条白色的裙子,身边候着两个身材比她高的书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后面还跟着穿着青色直缀的崔立万,气势万钧的走了进来。
白家姑娘们俱面露不解:这是何人?
不过这等貌美的少女,身边又有这般人伺候,在西南府中的地位定然是不低。
秦冬杏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白家姐妹,在看到白糖糖的时候眼神明显闪动。不过,在看到白净净的时候,倒是温婉的笑了笑。白净净这等相貌平庸的模样,应是决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的。亏自己还火急火燎的放低身份前来看她。
倒是那白糖糖,长得貌美,还会武艺,与那孙南枝,风格倒是同一类型的。
虽然不省得孙南枝到哪里去了,但她莫名的消失了,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秦冬杏还是挺高兴的。
至于白霜霜……秦冬杏还不放在眼里。
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女,白家姐妹们还不省得身份,不算小的院子里又挤进了六个妙龄女子。她们皆身着王府中高等侍女的衣衫,相貌端庄,神情自若。有二人手上提着巨大的食盒,还有三人手上捧着木匣子。
瞧着满院子的人,为首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语气不卑不亢:“各位客人,我等奉王爷之命,前来给白姑娘送早膳。”
白净净愣愣的坐下椅子上,忽地见孙南枝看了她一眼。
她忽地惊醒过来,侍女口中的白姑娘,是她!
白净净欲哭无泪,这王爷旁的人不送,却偏偏送来她这里,这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啊!白净净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理智的,自己这般平庸,王爷是决不会看上自己的。
白净净站起来,还没有走,脚就软了。
正要跌下去,出个大糗,自己的丫鬟小枝波澜不惊的过来,将她不着痕迹的牢牢架住。
“民女,谢,谢过王爷。”白净净在丫鬟的搀扶下,总算磕磕巴巴的说完了。
为首的女子的笑容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白净净既然谢了恩,王府侍女们鱼贯而入,将各式各样的早膳从食盒中取出后,为首的女子姿态优雅的行礼:“我叫豆花,奉王爷之命,以后我等就在瑶湖阁中伺候。白姑娘有什么差遣,尽管与我说。”
奉王爷之命伺候?这是,段王爷可信任的人?但段王爷素来说,他在王府中没有可信之人。
孙南枝的目光掠过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早膳,有白白胖胖的馒头各三笼,三盅粥糜,三碟肉饼,三碗羊肉汤面,三碟凉拌鸡丝,甚至还有三碟酱香小排骨。
嗯,都是她爱吃的。
白家姑娘们却绿了脸。她们虽然没有像高门贵女们那般讲究,但王爷让人上的这些早膳,好像显得她们从来没有吃过肉一般。虽然名义上这些膳食都是给白净净的,但一式三份,可不就是她们都有份。
心中归不高兴,在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不高兴来。
那名唤豆花的侍女将木匣子都打开来。
原来是三份衣衫与头面。
料子自是上好的,款式不省得如何。头面却是打造得分外精致的银饰。但银饰虽然精致,却不大值钱。
豆花言笑晏晏:“西南府的银饰品向来有名,白姑娘们应当是省得的。”
再不值钱的银饰,在白净净眼中都是值钱的。
她赶快的谢了恩。
豆花嘴里虽然说是奉了王爷之命来伺候她们,却并没有真的在她们身边伺候,而是轻轻福礼后,又领着人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眼观鼻鼻观心。
白净净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朝孙南枝招招手:“小枝,你喜欢吃什么,快来吃罢。我是吃不完的。”
白霜霜斯斯文文的坐下来:“小枣,给我盛半碗粥。剩下的你吃了。”
白糖糖却是选择了一碗羊肉汤面,吃了半碗。
倒是她们的丫鬟们吃了个痛快。
尤其是白净净的丫鬟小枝,果真是像没吃过肉一般,不仅吃了三只白白胖胖的羊肉馒头,还吃了小半碟酱香小排骨。
白糖糖本来已经在擦拭嘴角了,心中忽地怀疑道:这些膳食大多是北方的,难不成,王爷是在考验她们?而且……段家老祖宗是正儿八经的汴京人……
如是想着,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一只白白胖胖的羊肉馒头,硬生生的吃了下去。
压根儿没人理会秦冬杏。
她自称是段王爷的表妹,嗤,段王爷旁的什么都不多,表妹却是极多的。
秦冬杏气恨恨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的院子离瑶湖阁并不远,却是分外精致的院子。
喜鹊嬷嬷正坐在大开窗边,瞧着窗外的景象。见秦冬杏气呼呼的回来,赶忙起身:“姑娘。”
秦冬杏气呼呼的坐在美人榻上,想将小杌子上的茶盏给拨下去,却又不敢。她如今可是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她想着,眼泪簌簌的就流了下来。
崔立万将那两个侍女摈退,门扇关好。脸上的表情温和:“姑娘方才,太急了。”
她不过是初来乍到的表姑娘,连亲都没认,竟然要抢着去看那得了段离燕青眼的白家姑娘,可不就是太急了,太沉不住气。
喜鹊嬷嬷赶紧掏出帕子,去拭秦冬杏的眼泪。
秦冬杏按着眼角,吸着鼻子,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我就省得,在表哥心中,我什么都不是……”活脱脱一副少女痴恋的模样。
崔立万叹了口气:“姑娘,来日方长。她们虽是白家姑娘,可王爷却没有叫她们表妹啊。昨晚我紧着打听了一番,原来老王妃白瑶琼是家中独女,那些白家人,若是论血缘,倒是还没有姑娘与王爷亲近。”
秦冬杏闻言,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竟是这样。”她原以为昨晚一到王府,会有隆重的家宴,表哥会将她引见给姨祖母等人。可万万没想到,白家竟然弄了一场可笑的群芳会!白家可真是可恶至极!
她心情才平复下来,忽而听得外头两婢女齐声唤道:“奴婢请王爷金安。”
表哥来了!
秦冬杏顿时又欢喜又忧愁,急得问喜鹊嬷嬷:“我的妆可花了?”
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哪需要什么浓妆艳抹。天然去雕饰是最好的。
乌铜普洱在前,小程儿在一旁,段离燕缓步进了房。
却是还隔着一段的距离,他向来清冷的面容噙了一丝笑容:“表妹,昨晚回来时祖母已然歇息了,倒是不好打扰她。如今时辰正好,我们一道过去向祖母请安罢。”
少女的心,宛若夏日的天色,一下子又欢喜起来:“一切听表哥的。”
崔立万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
秦家老祖宗秦婉柔,住在西南王府东北角的瑶池阁中。瑶池阁占地颇大,楼宇花园,鱼池石径,在树影间若隐若现。
虽然正值隆冬,可鲜花沿着石径次第盛开,鸟儿不怕人似的在树枝中跳跃,不远处的鱼池,碗口大的鲤鱼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着,宛若世外桃源。
孙南枝跟在白净净身边,默默的走在石径上。若真论起来,这西南王府里的人住的地儿,可是比汴京大内城要好多了。
白净净前面,是老王妃白瑶琼的仪仗队。
不过是请个安而已,可白瑶琼将这阵仗弄得分外盛大。
秦婉柔,会是什么样的人?
再转过一处树影,孙南枝一眼便看见了段离燕,以及段离燕身边的秦冬杏。
白净净也瞧见了,她分外激动,又不敢大声:“是王爷!”
段离燕的眼神冷冷清清的与孙南枝的对上,而后很快避开。
倒是走在白净净前面的白霜霜回头,剜了一眼白净净。
白净净好生无辜:“?”
瑶池阁的院门也颇有趣意,连绵盛开的杜鹃花下,两个穿着灰色长袍、绾着高髻,作尼姑模样的中年女子守在门口,见了段离燕后恭敬行礼:“奴婢请王爷金安。老祖宗吩咐了,今儿她身体欠安,只能见五个人。”
段离燕面无表情的听着,而后在小程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孙南枝看着小程儿唇上噙着笑,径直地朝她们走过来。
而后,白净净听得小程儿道:“八姑娘,王爷吩咐了,请你与你的侍女一道随同王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