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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明殿
赵渠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前面是楚慎在来回踱步,楚慎步子不大不小,靴子与地毯摩擦的声音显得特别躁,楚慎走到书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看了一眼赵渠,缓缓开口:“赵渠,刺客的事,你是否是幕后主使?”
赵渠已经知道陆逵将这件事按在自己头上,他连忙抬头,目光殷切地看着楚慎,说道:“陛下明鉴,臣岂敢?臣为人处世低调,在朝里也极少结交大臣,臣只奉行一条,效忠陛下,造福百姓。”
楚慎对于赵渠说的倒也没有怀疑,赵渠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首先赵渠是保守党,这么多年,赵渠不争不抢,也尽职尽责,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他还是保留了三分戒心,问道:“赵渠,朕问你,赵容七原是靖南王之女你是否知道?”
赵渠早已想好了答案,这件事他不得不撒谎。毕竟靖南王一事发生在先帝病危与陛下刚登基的时候,若是说出自己早已知道赵容七的真实身份,并且纳为义子,更会被人坐实图谋不轨的罪名,眼下,只要自己与赵容七撇得干干净净,才更有利于赵容七脱困,他毫不犹豫说道:“臣不知,臣愚钝,相处两年,竟不知被人欺骗。”
楚慎看着赵渠的反应,想看看赵渠是否撒谎,见赵渠一脸的悔恨,说道:“赵渠,当年可是你亲手将靖南王斩于刀下,如今赵容七接近你或许是为了杀父之仇,你作何感想?”
楚慎坐在龙椅上,一双丹凤眼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不经意地打量着赵渠。
反观赵渠却没有一丝慌乱,因为这个问题在收赵容七为义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释怀了,他平稳答道:“回陛下,臣虽然有些痛心,但是臣不怪她,一报还一报,当年臣蒙了心,误杀忠臣。只要容七还姓赵,臣就不会不管她。”
楚慎看着眼含泪花的赵渠,心里也为之触动,他也佩服赵渠有这样的心胸与情怀,缓缓一笑,说道:“你视她为骨肉,可她并未拿你当父亲。”
赵渠不明所以地看着,以为楚慎还在为赵容七欺君一事愤怒,连忙叩头说道:“陛下,罪臣犬子欺君实为不妥,可她事出有因,她一个女子,不得已……”
“朕指的不是这件事,靖南王一事朕以交刑部重审,靖南王冤不冤日后便会见分晓。”
“罪臣替犬子万谢陛下”赵渠连忙行礼,遂又问道:“那陛下所指何事?”
楚慎看着沧桑老相的赵渠,苦笑道:“赵渠,军器库十万件兵器全然不见,赵容七全权处理军器库的事情,她会不知道?只是朕好奇的是,她做这件事是否为了陷害你。”
赵渠一听,心里紧张起来,他没有想到楚慎会把这件事与靖南王一事联合起来怪到赵容七头上,解释道:“陛下,并非如此,军器库一事是罪臣与容七失职,容七之前一直跟随陛下去明溯山庄,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军器库,而且这件事是容七不久前在明溯山庄发现的,她发现军器库卷宗与之前不一样,便猜测是有人伪造军器库卷宗,但是我们并未核实,所以不敢上报陛下。在前几日,罪臣与容七才借着军器库年算的由头对全部兵器进行核算,才发现兵器竟然少了这么多,后来又发生容七的事,臣一时着急,也是昨日才得知军器库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向陛下禀报。”
楚慎听着赵渠解释,他心里也在衡量,半天没有说话,良久他慢慢开口,说道:“赵渠,就算朕信你,可事事皆指向你,朕与朝里大臣、天下百姓都需要一个交代,所以,朕不得不将你交给大理寺。但是安庭兴平日与你交好,所以这件事朕会让肃王与陆南铎介入,你若是清白,想必三人定会查清楚。”
赵渠深深看了一眼楚慎,叩头行礼,无可奈何道:“罪臣叩谢陛下恩典。”
……
赵渠从昱明殿出来之后,回到赵府,看到外面已被大理寺的人围了起来,他心里恍惚,思绪不知飘往何处,他进到府内,见大理寺少卿安未销早已等候在此,后面站着一脸焦急的陶堇铭和赵灵笑,他连忙跑过去,揽住陶堇铭。
陶堇铭见来势凶猛,问道:“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赵渠叹了口气,还未说话,旁边传来安未销的声音:“伯父,奉陛下之令调查您,您先跟小侄去大理寺一趟罢。”
赵渠见安未销如此客气,苦笑说道:“未销,我如今多罪加身,为避嫌,未销还是按照礼数唤我罢。”
安未销叹了口气,说道:“是。”
赵渠抱起赵灵笑,便跟着安未销去往大理寺监狱,因为军器库兵器丢失加上刺客袭御撵,两件事都指向他,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他都要待在大理寺监狱候审。
大理寺监狱
赵容七正在打坐,她自从进了大理寺牢狱,她心情平复不少,每日只能通过狱卒的闲谈才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而安未销也会借着查巡牢狱的由头,来看望她,给她带些好吃的,也会将外面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得知大哥他们好好的,而且靖南王一案已被刑部重审,司马连朔已经上了好几封奏折—靖南王谋反之事确为子虚乌有。
赵容七很是高兴,如果容氏一族能够翻案,就算她附上性命又何妨?眼下她只希望大哥他们好好的,只希望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被牵连。
赵容七听见像是有人走进来,不过狱卒没有像往日一样吼叫,而是客气地说话,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这牢狱的沉闷:“爹爹,这是哪里?哥哥呢,笑笑都好几日没有见到哥哥了。”
赵容七一听声音如此熟悉,且小孩子说到“笑笑”,赵容七立马起身,往牢栏往外探去,一看正是赵渠与陶堇铭带着赵灵笑走来,她以为他们是来探望她的,但是见三人衣服皆是囚服,心里不禁“咯噔”一跳,等到赵渠三人走进,赵容七喊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会来此,怎会……穿着囚服?”
赵灵笑一见是赵容七,皱着的小脸立马铺满笑意,喊道:“哥哥。”
赵渠看着有些落魄的赵容七,叹了口气,见狱卒已把赵容七旁边的牢房打开,他带着陶堇铭与赵灵笑走进去,什么也没有说。
见狱卒交代了几句便走了,赵容七连忙走到靠近赵渠牢房的墙边,带着哭腔问道:“父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隔着厚厚的墙,赵容七听见重重的一声叹息声,随着传来幽幽的声音:“军器库兵器丢失,陛下遇刺,都与我有关,所以……”
“什么?”赵容七有些不理解,问道:“父亲,军器库兵器丢失,是我的疏忽,可、可陛下遇刺,这又与我们何干?不行,我要觐见陛下,来人,来人……”
赵渠见赵容七真的喊起来,连忙阻止,说道:“阿七,你别喊。”
见赵容七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渠大吼一声:“赵容七,为父命令你住口。”
赵容七倒是不喊了,还未等赵渠说话,就见牢房大门被打开,走进来狱卒,边走边不耐烦地喊道:“叫什么叫,一天天的……”
赵容七见状,连忙喊道:“这位大人,我……”
赵渠见赵容七还不消停,吼道:“赵容七,住口。”
狱卒见是赵渠与赵容七喊他,收去脸上的不耐烦,笑道:“不知侯爷与世子殿下唤小的何事?”
赵渠立马说道:“官爷,无事,方才有只老鼠,小女害怕,叫了几声,叨扰官爷了。”
“哦,没事就好,小的告退。”
见狱卒走了出去,赵渠立马厉声说道:“容七,你此刻就算见了陛下又何妨?军器库虽说是你全权打理,但是军器库的最高司权在我手里,无论是不是你的失职,爹都要担这份责任。”
赵容七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本以为能在这如履薄冰的官场上来去自如,可还是防不胜防,她心里五味杂陈,挤压了几日的委屈伴着泪水流淌下来,她抑制不住地抽泣,道:“父亲,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