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吗?”一声幽深如鬼魅的声音吓了风暖暖一跳。
风暖暖侧目,便见一个浑身罩在黑袍下的男子正立于她身侧。
而此时,他们已远离了湖心,虽漂泊在湖中,却越发的看不到岸边,连方才那一众人影也看不见了。
“你是谁?”风暖暖迷茫的看向黑袍男子。
“小映雪,这么些年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来越像你母亲了。”黑袍之下,他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个尖瘦而苍白的下巴。
“映雪?”风暖暖回味着这个有些莫名熟悉感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了什么,面容上发出更加茫然的光芒。
“还是想不起了吗?”那男子笑了笑,嘶哑的声音依旧瘆人,“没关系,不急,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想起来,关于你、也关于我的一切。”
“你究竟.....是谁?”风暖暖看着眼前奇怪的人,虽觉骇然,却并不觉得陌生,且无瑟缩之意,反而心底染起一股极其渴望知晓真相的欲望,仿佛有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迷雾中燃烧,呼之欲出。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
他突然低头,抬起苍白的指尖抚向了风暖暖的耳垂。
风暖暖赫然一惊,欲要侧头,却被他勾住了下巴。
他的手指虽然苍白,却修长有力,指尖冰凉的弧度抚过她如雪的肌肤,顿时让风暖暖生出了一股寒意,以及一股熟悉的压抑之感,仿佛多年前,便已被其倾袭。
他捏住她的下巴,仔细审视,端详道:“多美的一张脸。当年逍遥子藏起你的功力,怕你祸乱天下,如今,还不是被我找到了。”
“逍遥子?我师父......”
“哦,同你说这些作甚,我差点又忘了,他藏起你那点功力的时候,连带着你那一段记忆也抹去了。”他轻喃。
风暖暖赫然怔住。
他言下之意是她丢失过什么记忆?
难怪,这几日她每用一招便有一股熟悉之感。
“没关系,既然找到了你,我便也不会轻易放手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风暖暖徒然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母亲当年祸乱诸国,让那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又有人为她兵败垂成,有人为她生杀成佛,甚至连我也败在她手下......可我看你如今,并不比你母亲差,宁王、飞鹤大将军、青岚公子、玉楼公子......倒都是个人物,见你有如此祸国的天分,我便也放心了,定好好好助你一臂之力。”
看着他如鬼魅般的行止,风暖暖心底已蔓延起无尽的恐惧之感。
他同她之间,必定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以前认识你?”风暖暖克制着自己的恐惧,攒紧拳头问道。
“是啊,当年你可是差点毁了我......我用了十年才出来,算了......”
风暖暖还欲再问,却见他朝向不远处的方向,兀自勾了勾唇,问道:“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风暖暖抬头侧目,便看到一袭锦袍踏着轻舟而来,迎风而立的身影。
湖面涟漪骤起,阳光在他头顶倾洒,清俊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见他的衣袂飒飒如风。
这一刻,风暖暖心湖中那艘惊惧的小船突然就有了停靠的岸边。
那道长衫如画的熟悉身影,正逆风而上,为她而来。
“赵亭烨......”
风暖暖的眼角忽然就湿了。
悉数的恐惧、惊忧在这一瞬得到释放。
黑袍男子轻轻一瞥,扫了远处的赵烜一眼,勾起唇角,轻声笑道:“没关系,你重要的,我都会慢慢毁掉,就像你当年毁掉我一样。”
声音如同鬼魅。
这一次,风暖暖才真正感觉到何为绝望。
绝望中的恐惧。
片刻,赵烜的轻舟已到,直到近前,风暖暖才看到他锦墨华袍上赫然沾了血迹,衣袖间也被割破了几道,沾了血水,有些凌乱,却仍不减风华,他凝眉冷视,看向黑袍男子:“放开她。”
黑袍男子勾唇笑了笑,声音轻薄如纸:“你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不错,能突破长风门数千人的重围,还能打败我派去拦截你的两员大将,倒值得我动手。”
风暖暖心头一紧:“赵亭烨......”
想过他被人围困,想过他历经艰难险阻,却没想到会是这番景象。
风暖暖胸间泛起一股暖意,还伴随着许些酸楚,说不清道不明......
赵烜对上风暖暖水雾般的眸子,心间骤痛,阴沉的面容上燃起满目疼惜与痛楚。
他冷道:“再说一遍,放开她。”
黑袍男子讥讽一笑:“年轻人,好猖狂的口气,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赵烜道:“千机阁阁主,蚩夜。”
风暖暖一震,这名字,为何这般熟悉......
然而,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蚩夜勾唇:“本座的行迹从无人敢外露,你猜到,能我倒是小瞧了你。”
赵烜凝眉而视:“无人敢外露那是你这阁主之位来得不清不楚,自然是心虚。”
蚩夜骤怒:“你知道什么?”
赵烜冷道:“本不知道什么,现在知道了,看来当年千机阁第一高手凌雪肃前辈果然是被你暗杀的。”
蚩夜一震,旋即大怒,长袍一挥,便有数道黑雾从袖中蔓延而出,化成数道利刃悉数朝赵烜涌去:“看来是我当年手软了,竟走漏了消息,不过今日杀了你,清了这危害,也为时不晚。”
“小心!”眼看着那黑雾幻化成一道玄风就要包裹赵烜,风暖暖惊呼一声。
黑雾如雨,幻化无常,时而如利剑纷飞而落,时而若布网罗网而下。
赵烜足尖轻点,自腰间拔出长剑,刀影翻飞,快如光,须臾间便找到破绽自黑雾中杀出,直指蚩夜。
蚩夜唇角划过一丝冷诮的弧度,长臂一伸,便将一侧的风暖暖勾至身前。
他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掐住风暖暖的脖颈,轻轻一提,便将风暖暖提了起来挡在身前。
赵烜骤惊,赫然收起剑势,在距风暖暖面容一指处看看停住了剑锋。
见她无虞,赵烜才吁了一口气,后背却已冒出了冷汗。
他不敢想象,若是方才晚了一分,他便要亲手将剑刺入他心爱的女子体内了。
然而,也就是这一分神间,蚩夜骤然出手,一掌打在了赵烜胸前。
掌风如一记闷雷,带了十足的功力。
赵烜猝不及防被打了出去,身影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来时的轻舟上,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赵亭烨!”风暖暖大惊,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感觉脖颈之间骤紧,蚩夜恰在她身上的手越发用力,以至于越发的难以呼吸。
眼前一黑,赵烜胸口骤痛,听到那声焦急的呼唤,他咬牙,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迹,再次起身拿起了长剑,只是身影略有摇晃。
蚩夜一挑眉头:“不错,中了我一掌还能起来。”
赵烜长剑一横:“放开她。”
蚩夜笑道:“我若不呢?”
赵烜冷目如光:“千机阁主,你又可知我是谁?”
蚩夜挑眉:“略有耳闻,大衍宁王,赵烜。”
赵烜道:“那你又可知,宁王是谁?”
蚩夜低低的笑:“先皇第二子,哦,倒还是个龙子龙孙呢!”
赵烜一挑长剑,冷道:“既知我是龙子,想必,你该清楚,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蚩夜故意道:“哦?我竟不知我何时招惹了宁王,竟欲杀我?”
说着,蚩夜修长的手指还在风暖暖的下巴轻轻一勾,十分轻挑。
风暖暖得了空隙,便要出手,却又被他扣住双手。
赵烜怒目:“敢动我的女人,便是找死。”
话音刚落,赵烜便再次腾空而起,长剑直指蚩夜,冷冽如光。
风暖暖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不禁动容。
他说,敢动我的女人,便是找死。
曾几何时,他在遇山匪之时将她护在身后,怒道——我的女人你们也敢碰?嫌命长了?
他也曾在宫宴上,将她一护,冷冷的扫视过众人,说——谁敢动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
风暖暖再次望向赵烜时,眸中已多了一抹氤氲。
似乎,每一次遇险时,都是他守护在身旁。
从未离弃。
赵烜的剑极快,不留分毫余地,蚩夜不善舞剑,却已鬼魅步法而称著,此时,他周身散发汩汩阴黑的气体,挥袖间好似数道影子相映,难辨其身。
数道光影将赵烜缠绕,好似分身一般,如镜雾月,如雾似镜。
四周阴风阵阵,黑雾环绕,好似一只又一只的手将赵烜围拢其间。
赵烜翻身而起,那黑雾便如影随形,不曾离去,且越拢越紧。
赵烜挥刀砍去,那黑雾便幻化虚无,转瞬之间,又重新筑成,极其迷离,让人无法捉摸。
两厢僵直间,蚩夜的声音幽幽传来:“哈哈哈哈——想杀我,你还嫩了点!”
言语间,那黑雾便又散去,不停的聚拢、幻化、绘成新的形状......
诡异至极。
赵烜环视一周,忽而将剑垂下,静默不语。
蚩夜见此,忙挥化数道身影合一,直奔赵烜!
恰在这时,赵烜冷眸一抬,长剑赫然出手,翻飞而起——
只见“倏”的一声,蚩夜被刺破身躯!
紧接着,黑雾迅速散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