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烜看着风暖暖冷淡的语气反而笑了:“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一副吊里吊气的样子。
风暖暖抽了抽唇角,反正他早就是臭名昭著的赖皮王爷,做什么都不吃惊。
风暖暖不想同他多言,侧过身去:“殿下没事就自便吧,我要忙了。”
风暖暖方才转过身子,胳膊便被赵烜一个大力抓住,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最近朝中暗中流通的兵器是你们祝氏的产业?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风暖暖抬眼,毫不畏惧的看了回去:“是又怎样,难不成殿下还要管这些生意场上的事?”
赵烜叹了口气:“此计虽妙,可是皇兄向来疑心重,若是日后家国都要倚仗你们祝氏才能兴兵,你和祝老才是危险的。”
“我不这么做,难道要眼睁睁的被人欺负吗?我不让生意在衍朝站住脚,等着西厥的人踩到我头上吗?”
西厥已经开始忌惮了风暖暖,现下反而对她来说是安全的。
只要祝氏一天不倒,他们便会因为祝氏的财力而有所顾忌,因为一旦把风暖暖逼急了,她更会以自家的物资兴兵衍朝各州府,到时候两国再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赵烜眉心蹙了起来,清朗的容颜在这一刻有了无奈的裂痕:“暖暖,给我些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风暖暖讥讽一笑,又是交代,每一次都是这样,可若他真的有法子,他会在她在西厥险些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没能亲自来寻她么?那地域一般的日子,他不知情,也不必知情。她不是不理解,是选择认命。
静和公主的挑衅、他故作不知的解药、太后面前的顺从......一次一次的折磨,这么多觊觎的人,隔在他们之间的,早就说不清了。
既然断了,便应该断个干净!
风暖暖挑眉:“殿下说的交代,便是明知静和公主陷害我,却也只是悄然送来解药而不承认吗?是因为一旦承认,便是公开挑衅西厥,让静和公主为难,你还是选择了她,不是么?”
赵烜皱眉:“什么解药?”
风暖暖冷哼一声:“殿下不承认也罢,贵人多忘事,所以,无论西厥做什么,殿下如今也是要在面子上过得去的,既然这样为难,放手也是一种解脱。”
赵烜深深锁眉:“暖暖这里面有误会,前些日子你消失了,我找不到你,大衍内忧外患,与西厥和亲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你再等等,等我把眼前的事处理好,一定跟你解释清楚。”
心头猛地一紧,因为她消失了,所以便要不得已和亲么?
那她在那炼狱里受过的苦,又都算什么!
风暖暖不怪他,可是也无法说服自己理解他、原谅他。
既然已经如此,如今还要她隐忍不发么?
风暖暖冷笑:“所以我就要坐以待毙,等着在你娶静和公主之后再来安抚我么?”
“不是这样!”赵烜一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只要殿下安心成婚,眼下困境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时的,若是殿下再这样纠缠不清,对我只会是绝境。”
“暖暖,你怎么会这样——”
“我从来都是这样!做生意的人更看重利益,难道殿下不知?殿下如今除了空许诺,还能给我什么?”
赵烜噎住,喃喃道:“所以你便选择了李云霆?我知道那天你只是气我——”
风暖暖盈盈一转身,打断道:“飞鹤将军有何不好?他虽没有殿下这般位高权重,可却也不失为托付的良人,若殿下还念着你我之谊,该当祝福才是。”
门外,不远处的李云霆听此,微微一怔。
赵烜劝不动,也解释不清,见风暖暖态度如此,不由也升起了薄怒,咬牙冷笑:“好、好,今日全当是我逾矩了!”
说罢,赵烜一拂衣摆,转身离去。
窗外忽然飘起了薄薄的雪花,在冬日里更显寒凉,似乎要与那猝然离去的身影融为一体。
李云霆走进来的时候,风暖暖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掩面,肩膀在抖,却是无声无息的。
李云霆心间一抽,上前将风暖暖拉起圈入了怀中。
风暖暖一惊,本能的想要抽身,奈何李云霆力气大的很,扶住她的后背一压,道:“要是难受就哭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厚,却能听出一丝隐现的温暖。
风暖暖抽了抽唇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圈人”。
“我不哭,”风暖暖摇了摇头,“我爹说过,人生有很多选择的,我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风暖暖努力牵唇一笑,只是笑着笑着,泪珠却挂了上去。
李云霆抬手抚去了那滴泪,沉了沉,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消失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暖暖沉默了片刻,最终轻描淡写道:“当时南境被围,我偷了赵亭烨的令牌,带了他的兵去西厥王都埋伏,意外发现赫连朵的屯兵,联手蚩夜和千机阁做了一个幻境,让她以为衍军已经靠近了王都,所以,赫连朵便匆忙撤兵,是以,南境之困也算解了。但是我却落到了她的手里,她封锁王都,不让消息传出,那时候西厥已经撤兵,吴璟尘本来不需要签署议和的,只不过消息传不出去,只能和亲议和。”
李云霆微惊:“所以,是你解了南境之危,只不过消息封锁太紧,吴璟尘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签署了协议,两国也只能和亲止战!那你呢?是怎么出来的?”
“是千机阁救了我。后来我伤势太重,几近病危,直到半个月才好,赶回衍朝,但当时静和公主已经到了衍朝,一切都晚了。”
李云霆想起了那日封锁云阳时见到的单薄身影,惨白的脸上还有伤痕,便知风暖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其间也是难以形容的惨烈,而那时,当她看到倚在赵烜身上的静和公主时,又该是怎样的心碎?
难怪,她如今会这样决然。
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早就要大闹一场了。可是碍着两国和亲事宜,她这些事竟然只字未提,哪怕南境之功,也悉数咽下。
这样的懂事、顾大局,却偏偏的委屈了自己。
李云霆心底一阵酸楚,无法控制的心疼起来,将风暖暖揽得紧了些,瞳仁一凝,忽然无比郑重的开口:“暖暖,嫁给我。”
风暖暖微怔,失笑:“本就是要嫁的,太后不是已经着礼部去办了么!”
李云霆敛唇:“那是太后的意思,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这是...假戏真做么?
风暖暖犹豫了。
李云霆也不逼迫,将她放开:“无妨,以后再说罢。”
风暖暖忽然抬手牵住了李云霆的袖子:“好。”
李云霆幽黑的瞳眸一紧:“你可想好了?”
想不想好又如何,总得有一个人让她忘了他。
风暖暖坚定的点头:“我想好了,我与他的事,你都是知道的,但我会慢慢放下他。”
手心微攒,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一般。
李云霆沉默片刻,眼底泛起了柔和的光亮,如外面的风雪一般澄澈动人,他柔声道了个“好”字,又将风暖暖拉进怀中,“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风暖暖淡淡的闭了眼,一滴清泪无声落下。
这个男人,他曾说过总有一天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如今,他做到了。
只是,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不可以再想了,那个人,将是别人的夫君。
谁能想到,一入西厥,竟是她与他在各一方的诀别。
从身到心,都没有选择。
自始至终,赵烜不曾知道风暖暖究竟做了什么,却一时也无法扭转两国局面,只能和亲。
赫连朵的好计谋,到底是成功了。
风暖暖收敛了情绪,抬头朝李云霆一笑:“这大好的日子,我们该庆祝吧?”
李云霆宠溺的看向风暖暖:“想做什么?”
“喝酒吧!喝点酒开心一下!”
窗外落了雪,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些许的冷风,却是难得一见的好风景,铺子的二层有个小窗,可将四周风景尽收眼底,正是适合红泥小火炉、温酒闲庭坐。
李云霆但笑不语。
三杯两盏下肚,肚子里已温和起来,李云霆兴致正浓,却见一旁的风暖暖脸上已是醉醺醺的一片,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巴掌大的酒盏,不过两杯就成了这样?
李云霆不知道,这已经是风暖暖酒量最好的时候了。
李云霆淡淡失笑:“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风暖暖抬起一双醉醺醺的眸子,如含了水光一般,提壶毫饮:“喝得痛快,不就行了?你一个大男人,还在乎这个?”
武将出身的飞鹤将军喝起酒来其实颇有风度,听此一言,不由啼笑皆非。
风暖暖虽如此喝,却终究抵不过这微弱的酒量,好好的风月之事,被她这样一喝,反倒是像借酒消愁一般。
李云霆叹了口气。
不觉间,霜雪已落满枝头,四周一片霜白,望着已伏案睡去的恬静容颜,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极,李云霆失神了片刻,旋即俯身将风暖暖背起,拿了一把伞走出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