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映雪未等赵烜再开口,便在他凝视的目光下转身离去,开始的步伐还略作平静,只是到后来越走越快,竟像逃离一般。
赵烜看着那道离去身影,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身后的侍从轻唤了一声:“殿下?那这契约?”
赵烜瞥了一眼那侍从手中的账单和锲约:“明日送到顾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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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映雪大步走出鸿宴楼,直到远离了赵烜,心口压抑的情绪才得到舒缓,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片刻后,她整理了下衣襟,这才恢复了情绪转身迈进了身后停住的马车。
楼上的雅阁的窗子半开,此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正静静的注视着车驾的离去,窗棂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本就皱起的眉心顿时多了几分沉郁,他遥望天边清白的月色,只觉得分外寒凉,任由心底的一道凄苦蔓延缓缓至胸口间,无声扩散。
第二日一早,赵烜便派去了顾府送东西。
尔后,顾晏之亲自将那地契送来。
祝允塘去世之前便将很多产业的地契以及田庄的锲约都给了她,此时加起这些,她手中已有不少的势力。
彼时,风映雪正坐在一处高阁上品茶,不远处的视线里,正对着曾经的琉璃阁。
祝允塘去世后,很多产业已经呈现衰落之势。
可奇怪的是,琉璃阁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而且,曾经她的近人也都相安无事,而阿郑近乎是一手撑起了整个琉璃阁,连祝氏的诸多担子也压在他肩头。
之前,她与李云霆逃走前,曾安排了菊心和阿郑将祝允塘转移到安全之地,谁料,阿郑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当他们回去时,祝允塘已经和静和公主做好了谈判,认下了罪责……
所以,以防再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这一次她回来了,也没有去找阿郑与菊心。
只是这样静静的注视着琉璃阁、注视着曾经属于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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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映雪拿下赵烜出租的几间铺子后,就搬进了附近一个别院里。
别院简单而隐秘,只有两名仆从,和一名贴身丫鬟绿柔,也方便平常与长风门来往。
这几日她正将精力都用在打理这几处铺子时,忽然从长风门暗桩传来一处消息:祝允塘死前曾中毒,此毒来自大衍皇室。
似乎早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得到证实的时候,脑中还是“嗡”的一声,手中的信笺被攒成一团。
她所拿下的几处产业中有药铺,近半年祝氏药铺被赵烜另外打通了渠道,有的作为皇家专用,其药材储备充足,大多数为奇珍异宝,若是从他的铺子里查,更为方便。
风映雪当即去了那日接下来的药铺,只是却没承想,那药铺掌柜会对她这个“外来的新人”百般刁难,非但不给她查看药材,更是不认她这个新东家的身份。
后来她略施小计,加上她本来对祝氏生意的了解,终于收服了这几家商铺的掌柜,让他们佩服不已。
只不过,在她这尚且如此难以打脸,那么阿郑担起这么大的胆子……又该是怎样的心酸?
正想着,便已走到琉璃阁分店附近,恰巧听到阿郑和一个商人的争执声——
“我们琉璃阁的货向来都是最好的,货真价实,怎么到你这就如此吹毛求疵!”
那商人冷笑:“那也是曾经风掌柜在的时候,如今你们琉璃阁就你这么一个说话管事的了么?”
此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显然就是刻意找茬,为了把价钱压低。
阿郑也看了出来:“这位老板,你若是故意找茬,日后我们的生意还是别做了吧!”
商人怒:“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你看看我今日不让大家知道你们琉璃阁的真实面目的!”
说着,那商人就在门口嚷嚷了起来:“大家快来看啊!如今琉璃阁货上有瑕疵,他们还赖账,反而说我是找茬的——”
琉璃阁虽在生意不差,可是想来能撑到如今击其不易,若是因此坏了名声……
风映雪本能的上前几步,可却仍在离阿郑几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死死的攥紧衣角。
不,她不能去,如果去了,她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那样,怎么才能查出祝允塘遇害的真相?
又怎么暗中夺回祝氏产业!
正僵住时,一旁忽然出现了一声清朗的声音:“这位老板是觉得本王的铺子有问题?”
众人一惊。
却见赵烜一袭华袍正从马车中踱步而出,耀耀清辉打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一时间,四周皆静。
闻言,不料那人惊疑,连风映雪也是僵住。
如今,琉璃阁也落到了赵烜手里么?
一丝苦涩蔓延胸口,难怪,生意不差。
那商人显然明白了过来,连忙呵呵一笑:“小人参见宁王殿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是殿下旗下的产业,殿下的货怎么会有假,一定是我方才看差了。”
赵烜冷笑:“那你是取货还是走人?”
商人一僵,点头哈腰的赔笑:“取货,取货!”
赵烜淡淡一挥手,阿郑冷哼一声,便又同那人清算了起来。
风映雪淡淡的看着赵烜,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似乎,比以前凌厉了不少。
以前,哪怕是讥讽别人,他也是笑的,无声无息便可挽回局面,不伤感情。而今,却似乎周身镀了一层寒气似的,哪怕唇角是冷笑,也让人觉得可怕而不敢靠近。
抿了抿唇,风映雪正欲离去时,忽听他唤住了她:“姑娘也在此?”
风映雪徐徐转身,一拜:“参见殿下。”
赵烜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目光如潭:“喜欢琉璃阁?”
风映雪不知他为何有此问,微微怔住。
他便换了个说法:“前几日交给你的铺子,本王也听闻了,祝氏的人似乎并不认你这个新东家?想来打理的会有些棘手吧?”
风映雪眸光一深:“不劳殿下费心,我已经处理好了。”
祝氏的人虽然不认她,毕竟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越是如此,越说明他们对祝氏的忠心,这一点,她自是欣慰的。
可是看着赵烜这样子,似乎很不满,她生怕他因为此事而牵连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