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映雪顺势望去,见开口之人是个年轻公子,不同于其它生意场上之人那般油腻,反而有几分疏朗。
这时,坐在前面的吴老板开口了:“倒也不是,听闻祝老有一女颇有生意头脑,半年前几次会谈,便是她代替祝老前来的,许是几位兄台未曾留意罢了,但是后来听说祝老之事后,她失踪不见了。”
“哦?竟有此事?”众人议论开来。
失踪?
风映雪一怔,如今大衍上下不该知道的都是她的死讯吗?
可,看这样子在场诸位似乎并不知情。
还是说,生意场上知道的只是她失踪的消息,只有大衍皇室才知道她的“死讯”?
这是,刻意为之?
是赵烜刻意的?
是因为他心里有意等她回来,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不!
不会的!
他当初若是真顾忌了她,便不会亲手处置祝允塘!
整个大衍都知道是他下令处置的祝允塘,难道还有假?
是她冲昏了头脑竟然还会抱有那样的想法!
风映雪的笑容有些发冷。
恐怕是因为,想要借她这个祝氏后人的名头更好的操控祝氏生意,只有她活着,才能给祝氏旗下的人一丝希望,他们才能抱着希望的做下去,祝氏的产业便不会轻易倒下,赵烜也更方便操控罢了。
*
见此,赵烜只是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那指骨若修竹般洁白无瑕,轻轻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继而透过幽明忽暗的灯光若有若无的瞥向风映雪。
只见她恍若未闻,依旧好以整暇的品着茶,皎洁的面容上一双上挑的凤眼藏着烛花般的光芒,赵烜凝神片刻,又将茶盏放下了。
“不知这位老板怎么提起祝老了,是不相信官府之力不成,想听一听祝老的意见?”赵烜轻轻一句话便轻易地压制住了场面。
世人皆知祝允塘已经伏法,听祝老的意见,恐怕是要到地下了吧……
那人闻言讪讪一笑,不再说话,众人也皆是佯做喝茶,没敢再接茬儿。
谁料,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未曾开口的风映雪却是轻声一笑,说道:“宁王殿下今日让诸位来此,不是为了一起议论‘已故’祝老他们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纷纷向风映雪所在看去。
而赵烜听到“他们”两字,霎时白了脸庞。
他消息封锁的死,除了朝中的人知道风暖暖的死讯,生意场上的人知晓的并不多,如今她话里有话,这般笃定的暗指祝允塘以及他相关的人已经不在……
透过昏黄的光线,赵烜的脸色有点惨白,手中攥紧的杯子都被磨出了声响,他颤抖着开口:“你——是谁?”
风映雪轻轻一笑,起身,不卑不亢地行礼:“我来自顾府。”
赵烜皱眉,怀疑更甚:“你是顾晏之的人?”
风映雪淡淡摇头:“我是顾元老的庄子上的管事。”
顾晏之的父亲顾元稹,在衍为官多年,也担得起一声顾元老。
为官者家中有些产业、园庄都是正常,因此,众人也未曾在意,只是赵烜看着面前女子的目光却渐渐暗了下去,只是凝视着她的眸色像是不甘心一般。
若说她是顾晏之的人,那还有可能是他想的那个人,毕竟,顾晏之这半年在衍看似低调,实则神秘的很,他对那人旧情难忘,隐藏她真实的身份也未尝不可。
可她若是顾元稹的管事,那,便未必了。
两人对望着,雅间的气氛却突然压抑起来,说不清的怪异。
直到又一人叹道:“是啊,殿下今日叫我等来,不是还有别的事么?”
“哦……”赵烜低低哦了一声,有些尴尬的回了神,“是本王要将手中的铺子租出去,是私事,本王手中的产业有些经营还不错的铺子,想要租出去,不知各位老板可有意向打理?”
风映雪悄然勾了勾唇,她为了尽快夺回祝氏的产业,的确动了些手脚,她经营祝氏这么多年,又岂会不知其境况。赵烜此时若真是打理不错,又怎会急于出手?
风映雪站在大殿中央,本就与赵烜离得近,此时说话更是直接,“听闻殿下曾也与祝府之女为旧友,如今这般为祝氏的生意着想,当真是‘情深义重’。”
赵烜的脸色一下便白了。
句句戳他心尖。
“姑娘说的是琉璃阁的风掌柜吧?那位可是个做生意的奇女子,既与殿下是旧友,殿下代为照料将生意租赁给我们又有何不可,想必风掌柜回来后还会开怀呢,怎么你倒是一脸的不愿意?”说话的人姓李,是个杂货铺子的老板,约莫三十来岁,看起来并不精明,一脸的胡茬,说话间几分浅陋的样子。
风映雪纤眉一挑,挥去了无尽眸中沉雾,转瞬化为一潭幽静的水,又道:“只怕风掌柜若是知晓了此事,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杀过来呢!”
赵烜眉心蹙得更紧:“你知道什么?”
风映雪笑了笑:“殿下恕罪,我只是听我家少公子略微提过一嘴,少公子和风姑娘倒的确是旧友,所以我对风姑娘之事也算略有耳闻,替她鸣不平罢了!”
“好大的口气,你也敢置喙殿下的事情!殿下与风掌柜关系非比寻常,就算她回来也只有感激的份!”李老板不知情,一听有人挑衅宁王,不由得气的出言不逊。
谁料,赵烜竟是苦笑一声,“这位姑娘说得没错,不过,若是可以,我倒真的希望她能气得杀过来呢……”
至少,这样,他可以再见到她。
李老板被戳了面子,只得给自己找台阶下,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风映雪:“虽是如此,可这位姑娘也忒把自己当回事,就好像你有多了解似的。”
“哦?我不了解,难道李老板就了解了?不知道李老板又是从何判断风掌柜一定会感激他?”
李老板一噎,干巴巴道:“猜的罢了,难道不该么!”
“行商最讲究诚信,猜的敢瞎说,李老板这是要自砸招牌不成?”
并非风映雪得理不饶人,而是显然赵烜对她如何、对祝氏如何,众人根本不知道,可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心里有愧!
做了,却不敢当!
反而想要瞒天过海,如今还想借机迷惑众人!装作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