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夹杂着茶水终于挥发掉了仅有的欢宜余香。
顾长珂递上的那杯酒,她确实喝下了,只是从未咽下,一直含在嘴里。
等顾长珂将她扶到偏厅门口时,躲在暗处的顾由一闷棍将顾长珂打晕。
她让顾由将顾长珂扶进了偏厅,她让顾由点上了令人欢好的欢宜香。
一切都是她做的!
她害的顾淮不得不娶李霏儿,可她从不后悔。
她若不动手,今日进退维谷的便是她自己。
说她睚眦必报也好,说她心肠狠毒也好,她都不在乎!
“顾家哥哥!”李霏儿嗓音带着哭腔,她轻声唤着惜宁,不敢相信的问道:“顾家哥哥,你早就知道了,是吗?这一切是你算计的?”
李霏儿两手撑着地,泪眼婆娑,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似神仙般美好的少年。
她原以为是杜氏发现了一切,是杜氏在背后密谋操控一切,是杜氏想要报复二房。
可当她看到从顾长珂身上掉下的香囊,看到惜宁不急不慌的浇灭欢宜香的余香。
她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顾惜宁安排的!
是她的顾家哥哥算计的一切!
“我确实知道!这一切也都是我安排的!失望了吗?我并不是你心中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也不是你心中那个光华霁月的世家公子。我,其实卑鄙的很呐!”
惜宁眼神波澜不惊,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跌坐地上的李霏儿,嘴角无奈的笑了笑。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顾长珂,你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化解今日之事的,为什么一定要掀起这场轩然大波?顾家名声受损,于你来说有何好处?”
李霏儿不解的看着惜宁,委屈的像只小白兔,她如何能想到惜宁竟然对她如此不留情面,竟然狠心至此。
“因为,顾家是顾家,而顾惜宁是顾惜宁。顾家如何,我从来不在乎,我甚至巴不得顾家遭殃!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惜宁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霏儿,眉眼依旧,只是从前总是带笑的脸此时紧绷着,让原本温润如玉的少年平添几分凉薄。
“那我呢?顾惜宁,你为什么要害我?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死路上逼!”李霏儿盯着惜宁的眼神绝望死寂,她无助的呐喊着,希望从惜宁那里得到一丝慰藉。
“爱我?你扪心自问,你那是爱吗?不过是趋名逐利罢了,你也不必将自己说的有多伟大,没意思!”惜宁走至门槛,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李霏儿,语气冷漠,一针见血。
李霏儿愣住,母亲常说世间男子大抵看不清女人的真面目,往往会因女子表面上的娇弱而生出一种保护欲来。
怎么顾惜宁不一样?
他似乎将自己看的很透!
面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她依旧那般无情。
“李霏儿,喜欢一个人,是可以拿命去爱他的,而不是说说而已!”白色的袍裾被门外涌进的风吹的猎猎翻飞,少年骨相精美,略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悠长的语调在空气中弥漫。
“拿命?不可能,世间没有这样的感情,绝对没有!人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拿命去爱一个人!”李霏儿摇头,不敢相信的苦笑,她指着惜宁又癫狂的问道。
“顾家哥哥能这么想,莫非顾家哥哥有了拿命去喜欢的人?可是顾家哥哥最是无情了,被顾家哥哥喜欢上,那个女子该是有多惨啊!”
李霏儿自知如今不能拿惜宁怎么样,可是能膈应他一下也是不错的!
“哼。”惜宁收回目光,深邃的桃花眼看着李霏儿,弯唇笑了笑,“你还是省点力气去对付你的夫君和婆婆吧!毕竟他们可不是善茬,哥哥等着看你们的好戏!”
说完,抬腿迈过门槛,扬长而去。
她之所以留下来,并不是为了看李霏儿的笑话,也不是为了同她斗嘴的!
她是真心觉得今日的事也算自己对不住她,所以想要宽慰她一下,没想到她竟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而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真是可笑啊!
若不是她自己种下了算计她的因,又何必承今日的果呢?
至于李霏儿说她无情的事,她没有反驳,因为不久之前她也曾听人这样说过。
她的殿下也曾说过她是个无情的人!
可是,女儿身,男儿装,她深情给谁看呢?她又能对谁情深一往呢?
她这一辈子,大概也就只能这样荒荒唐唐的过下去了吧!
穿过水榭廊芜,惜宁迅速收起面上无奈的笑容,她换上和煦的笑容去面对众人。
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如璞玉般光华无限的官家少年。
经此一事,接下来的宴会众人各怀心思,又闹了一会儿便散了。
惜宁是亲自送汝阴侯夫人和沈遇出的顾府的。
“湘之,今日便先回去了,改日我们去玉馐阁喝酒,不醉不归!”沈遇扶着汝阴侯夫人上了马车后才转身同身后的惜宁说话。
“可不敢再不醉不归了,若再喝成那副鬼样子,母亲定是要罚我的了。上次喝醉了,大晚上的折腾的满院子不得安宁,想想就头疼。”惜宁委屈的撇了撇嘴,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俏皮模样。
“这有什么,下次来我家喝酒,若是喝醉了,便不回去了,歇在侯府也是可以的!”沈遇勾过惜宁肩膀,笑笑的开了口。
青石街道拐角处,一抹黑色的身影调转马头离去。
林舟静静看了一眼沈遇搭在惜宁肩上的手,以及笑的爽朗的惜宁,心下叹了口气。
顾公子在殿下身边时总有些拘谨别扭,全然不似在沈世子身边那样开朗活泼,展露本性。
也难怪殿下会气的匆匆离去。
今日殿下得到了一本乐谱孤本,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绕了大半个玉京城来给顾公子送过来。
却不料碰了一鼻子灰。
林舟讪讪的摸了摸鼻头,想着殿下如今心情不好,他还要不要跟上去呢!
还不等他想清楚,几米开外的云续挑了挑眉梢,“看什么看,滚过来,回府!今日无聊的草料减一半,整天载着人瞎跑跑!”
无聊:“???”
林舟同情的扫了眼无聊,对它抱以同情后,又十分狗腿的回着云续,“殿下说得对,都是无聊的错,这傻马,从城东跑到城西,就跑了个寂寞!”
无聊:“……”
无聊突突的抬起前蹶,甩甩马尾,表示无声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