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哥,我承认,我的确有些感情用事了!我——的确比不上大人!”宋朝紧紧抿着嘴,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可是,我不相信张老伯会杀靖书,也不相信安姑娘会杀靖书!大人怀疑的人都是良善之辈,他们不会的!”宋朝苦苦执着于这个问题,他始终是相信自己的感觉。
“大人又没说他们是凶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六子抱着刀,好笑的睨了一眼宋朝。
宋朝讪讪挠了挠头,“好了,好了,算我穷担心行了吧!”
干净的宣纸上,是用花阁体勾勒出的一个一个人名,中心的位子赫然是贺靖书和淑然的名字。
两个死者,两件案件,同样都是溺水而亡,惜宁总觉得这两个案子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到底是谁杀了人呢?谁又能同时接触到贺靖书和淑然?”少年眉目如工笔画勾勒出的一般精致,此时俯身在案边,手中拿着沈遇送的狼毫笔,将安府和三里河给圈了起来。
明日,该去会会那位情真意切的贺夫人了!
天边浮云乍现,景色宜人。
安家是绥远镇上的大户人家,因此府邸多是气派和豪奢。
外院内宅,错落有致,结结实实占了大半条巷子,古朴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有家丁出来,引着惜宁他们往会客厅的方向走去。
途径一处清幽绮丽的园林,假山流水,落花满径,曲径通幽。
而园林走马回廊的美人靠上,斜倚着一位穿着素白襦裙,长发披散的少女,她一手执着细绢团扇,正拨弄着游廊下潺潺而过的流水。
见惜宁一直在看着少女,家丁识时务的介绍,“那是我们家小姐,姑爷死后,小姐整日里都是恹恹的,许久不曾出门了,每日吃斋念佛,简直就快遁入空门了!”
惜宁捧着折扇,假装无意的问道,“你们小姐和姑爷感情好吗?”
家丁斩钉截铁的说,“自然是好得很!要不然我们小姐这样好的年纪怎么就心甘情愿守着活寡?”
说着说着就到了会客厅,安老爷坐在会客厅里,见惜宁来了,他站起身来,“这位就是来查小婿案子的顾大人吧!”
惜宁礼貌的回礼,“正是!”
安老爷拉着惜宁坐下,一旁的侍女立马端上上好的君山银针,“今年的新茶,大人尝尝!”
惜宁含笑着端起描金茶盏,“今日来叨扰安老爷了,不知安老爷可否请小姐出来一下,这件事,安姑娘在场听听也好!”
安老爷犹豫的搓了搓手,而后对着先前端茶上来的侍女吩咐道:“去将小姐请来,记得让小姐打扮一下,有贵客来,不要穿的那样素净了!”
“安姑娘正值妙龄,就没有想过——”惜宁小口啜饮着君山银针,话未说全,安老爷却已明白一二。
“我就这么一个丫头,外人看着端庄有礼,但骨子里却是个倔丫头,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改嫁!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她是家中独女,没个兄弟姊妹帮衬,这将来我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能护着她啊!”安老爷说着话,眼眶里渐渐盈满泪花,说话的声音也有了些哽咽。
“我要是知道靖书那孩子是个短命的,当初这丫头再如何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定下这门婚事的啊!”安老爷想起女儿如今的遭遇,心中自责不已,都怪当时自己心软,才造就了如今局面。
“安老爷当时是反对安姑娘和贺靖书在一起的?”惜宁抿着唇,桃花眼中蕴藉着晦暗的情绪。
“当时靖书不过是个穷困书生,我自是不愿女儿跟着他受苦,可是上巳踏春,惊鸿一瞥,这孩子说什么都要嫁给靖书,我也是拿她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先定亲,待靖书功成名就后再成亲。可是——”安老爷不禁老泪纵横,他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角湿润的泪。
“可是,功成名就却无命享!”惜宁语气淡然,说出了安老爷没有说完的话。
“爹爹!”轻柔温润的声音在门边传来,惜宁抬了抬眸,是换了一身装扮的安素秋,她眼角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点点滴滴留着红痕,想来刚才候在门外听着安老爷的话,也是哭过的。
她梳着少妇发髻,带着一支素白的绢花银簪,面色清瘦,下颌骨相分明,樱草色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青白色的褙子,举止娴雅,行走间犹如步步生莲,宽袖摇摆间有暗香盈来。
惜宁嗅到那股香,不由又多看了一眼少女。
“大人,这就是小女安素秋。素秋,这是京中派来调查靖书案子的顾大人。”安老爷见女儿来了,赶紧拭干净了眼角的泪,为他们介绍道。
“民女见过顾大人。只是,我夫君的案子不是早已了结了吗?如今这突然翻起旧案,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人证物证?”安素秋屈膝行了个万福礼,说话温温柔柔的,纤腰似弱柳,仿佛迎风便会折。
“大理寺排查陈年旧案,觉得贺靖书的案子定的太过草率,特派我来重新调查,倒也没有什么新的证据。只是,你真的觉得贺靖书是失心疯失足落水的吗?贺夫人!”惜宁以手加额,盈盈一笑中却溢满算计和阴谋的感觉。
安素秋幽幽抬起一双美眸,面前的少年大约才是弱冠之年,貌美淑清,矜贵高华,绛朱纱袍,玄发金冠,极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但是……
桃花眼中潋滟着的深切笑意让人看了心底发毛。
安素秋绣帕在眼底擦了擦,一副纯然无害的样子,“我也不知夫君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大人觉得呢?大人可有查到些什么?”
惜宁敛了敛眸,嘴角扬起一丝谑笑,“我觉得是人为!”
安素秋眸子里闪烁着晶亮泪花,让惜宁看不透她眼底的情绪。
“若当真是人为,还请大人为我夫君查明真相,揪出幕后黑手,以慰靖书的在天之灵!”安素秋作势要给惜宁跪下,绛色锦衣的美貌郎君伸手扶起了半蹲下身子的她,摇开折扇,“贺夫人多礼了,顾某指责所在,当不起如此大礼。我也曾仰慕过贺兄的才华,不知可否为贺兄上一柱香,聊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