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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绛魂雨(二)

明月韶 温言北玉 9861 2024-07-11 19:35

  敞开的院门后,直直地立着芙宜满眼无措的身影。

  “芙….芙宜…..?”

  漓画微蹙眉头,似明白院中发生了最坏的事态。

  侍女哭丧着脸,挂着泪珠,扑通一下跪在了若颜一行人的面前。

  “狄娘娘…..”

  “奴婢求求您…..”

  “求求您救救侧妃娘娘!”

  她抓着若颜裙裾,不顾亲王的严令,低声下气地恳求了起来。

  “茶茶……”

  “茶茶…茶茶她人呢?”

  若颜扶起侍女,焦灼地环视去了院里。

  “娘娘…..”

  …..

  “娘娘她方才晕倒在雨中,我们、我们虽已将她安置回了屋中…..但…..”

  “但这意识却还迟迟未醒…..”

  芙宜的哽咽告白让若颜的神情微有凝固,她按耐着心中横生的波澜,转身看向了徽玉…..

  “徽…..徽玉。我…..”

  “可否….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她神情凝重,话语更是恳切。

  “娘娘….”

  看着若颜焦措无助,男子心中亦是酸楚。

  “娘娘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在下…..”

  “自然义不容辞。”

  他执手一礼,目光轻垂下来。

  “绣莹她…..她虽已入宫,但…..”

  “但她毕竟只是王府侍女,人微言轻。听闻…..”

  “大人与李公公多年交好,可否…..”

  “可否请大人入宫一趟,将丞相千金之事告之,让…..”

  “让李太医专程入府一趟?”

  若颜娓娓道来的乞求甚是卑微。

  徽玉怔了怔,看着那人楚楚可怜的瞳眸,目光仿佛又一次不可救药地深陷了进去……

  …..

  夜半,风摇树动的骤雨终渐消停,朦胧月色透过霾色,笼罩上了苍南斋的枝头…..烛火摇曳的屋中,茶茶卧于床榻上。隔着半放的纱帐,太医正替这女孩仔细地把着脉。

  “李太医,王侧妃她如何了?”

  众人齐聚的屋中,蓉烟落坐于桌边。她一边平静地向医者发问,一边将目光落去了对面若颜的身上。此刻这满眼湿润的女人正坐于床沿,一边替榻上的女孩轻按去额头的汗水,一边将汤药小心翼翼地喂进其口中…..

  蓉烟品着茶,侧过了若有所思的眼眸。太医思虑再三,方恭敬开口:

  “回王妃娘娘,王侧妃自幼身体孱弱,这跪罚本已动伤筋骨,这加上再淋了场雨,免不了寒气侵体,高热难退。”

  “侧妃娘娘虽已按微臣的方子服了药…..”

  “但这脉象….还尚未平稳。”

  ….

  “李大人,这高热…..何时能退?”

  若颜忧心地转过了目光。

  “这…..”

  太医放下手,黯自长叹了起来。

  “侧妃娘娘,这服药后,还需安神静养,待候些时日,方能好转……”

  他起身一礼,若颜垂下了无奈的目光,而蓉烟则踌躇了片刻,站起身,往床边走了过去…..

  朦胧帐后,榻上人闭目启口、眉头紧锁的痛苦之状入眼,高高在上的女人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心绪。

  “王知茶…..”

  她深缓了口气,垂眸开口道:

  “你昏迷之事….我…..”

  “已知会王爷。”

  …..

  “他道….”

  见知茶虽未彻底清醒,但对自己的话已有所反应,她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我开口替你求了情,而你…..”

  “亦吃了苦头。那这件事…..”

  ….

  “就这么过去了。”

  “他再追究,亦是无用…..”

  …..

  “我与元俨只希望…..你往后…..”

  “能端正自己的态度、规束自己的言行,谨言慎行…..”

  “宽以…..待人。”

  她的劝诫严厉而铭心,见知茶启口呢喃,若颜痛心沉默,而立着的女人则不再多语,只理了理衣衫…..

  “狄若颜…..”

  她回过了身。

  “你….”

  …..

  “随我来一趟。”

  说罢,她便不顾那抬起的诧异目光,径直往屋外走了去……

  …..

  飘着朦胧细雨的月下廊亭中,蓉烟渐停下了脚步。

  “那日,我抱走允初之事…..你…..”

  …..

  “可还在怪我?”

  她开门见山地回过头,此刻身后人的脸庞浸在月光里,显得分外诧异。

  “我若不是为了保王爷周全,何须…..与一个方出世的孩子过不去。”

  她略以讽笑,眼前人的眼中却满溢出丝丝酸楚。

  “娘娘…..的身不由己。”

  “若颜…..”

  …..

  “若颜明白。”

  女人回答得言不由衷,而蓉烟却付之轻笑、全不在意…..

  “在我…..替王知茶向王爷求情时,他…..”

  “却在满心挂念你的事。”

  她岔开话题,近身凝上了她的眸子。

  “怎么,你最近…..”

  “与他闹得不愉快?”

  她明知故问,嘴角扬起丝丝戏虐。

  若颜慌忙摇头,紧接着又垂下了一双悲色。

  “这入府数年,你…..”

  “倒是…..”

  “全然未变……”

  走去这谨小慎微的女人身侧,她的目光徜徉去朦胧月色中,顿释然了许多。

  “什么事情,全然写在脸上。”

  “什么事情,却又…..”

  “一个人承受了去…..”

  见蓉烟回眸凝望,若颜一时间立在原地,难免有些窘迫起来。

  “我知道你对我心中有怨。但…..”

  “你有难言之隐时,谁能断言这一次…..”

  “我不会站在你这边?”

  女人欲解开心结的主动让若颜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她攥着衣裙,神色似有些纷乱。

  “元俨他…..”

  “思虑再三,让我告诉你…..”

  “你若…..还想入宫去看望允初那孩子。”

  “他…..”

  “如今已无任何异议。”

  ….

  那带着几分愧疚的凝望下,若颜的瞳色微扩,眼眶接而渐红了起来……

  “他如今被养在福宁殿中,淑妃得皇兄嘱托,常有去照顾他…..”

  “淑…..淑妃?”

  女人竭收动容,不解反问。

  蓉烟点头微叹。

  “你放心。”

  “她…..是王爷…..在宫中…..”

  “最信任的人。”

  见若颜神情恍惚,泪光泛动,女人释然而笑了起来。

  “他…..虽向你妥协了。”

  “但…..”

  “你亦需保护好自己。”

  …..

  “入宫之际……”

  “将那姓白的丫头带在身边,兴许…..能放心些。”

  女人故作疏离,字字句句却透着不忍的关切。

  “这、这可也是王爷的意思?”

  见她含泪迷惑,蓉烟只回过了不愿作答的目光。

  ….

  半晌,见女人沉默转身已然有了去意。若颜自知难以追问,只得郑重一礼。

  “娘娘…..”

  “娘娘的良苦用心…..”

  “若颜与茶茶必将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待她礼毕,女人轻叹苦笑,斜长的影子方渐远在了夜色中…..

  …..

  “他…..在她的请求下原谅了茶茶,亦给了我和允初团聚的机会。我…..”

  若颜舒了口气,望去苍南斋四方的天空,只觉得今夜的月色虽然清冷,却透出了些许雨霁后的舒爽。

  “不过…..”

  目光凝滞时,她又察觉到了一丝迷惑。

  “最信任的人…..”

  “淑…..淑妃娘娘…..”

  …..

  “我….嫁入王府前,宫中的那些流言,可都与她有关…..”

  “回想起来,六年前她送我出宫之际,她瞧见了我手中的玉佩,那时…..”

  “她的神情…..”

  …..

  “他与她…..过去…..”

  “究竟…..”

  踏着轻快的脚步,她的脑海中不免浮想联翩了起来….

  …..

  正当她抬起脚、跨上门槛,一袭黑影从墙角闪过,还未及她反应,霾色中手掌伸来,一把拽过了自己的袖裾。

  若颜回过头,挂上满面惊恐。

  “徽、徽玉?”

  月霾退去,来人如玉雕的面庞渐渐清晰在了视野里….

  ….

  “嘘!”

  他示意她安静,回过头,将她默默牵去了屋子转角处。

  “这….夜已深…..”

  “你,你怎么还没回去?”

  想起那男人无处不在的眼线,若颜不由害怕了起来。

  “你不也没回去?”

  徽玉并不慌于形色。

  “我…..我担心茶茶,我想留下来照顾她。”

  “那在下,也….不放心你。”

  “你…..”

  若颜慌微红了脸,对此人的厚颜直率甚是无奈。

  见若颜满腹心事,话语疏离,徽玉松开手,面中略显失落。

  “娘娘可真是…..想到用徽玉时,呼之则来。”

  “这用完了…..”

  “倒挥之即去了?”

  他半开玩笑,微漏不满道。

  “我…..我并不是…..”

  …..

  “并不是?”

  深深的不解笼罩在这坎坷之人的心头,他竭力作出不在乎的模样,话语却透出了几分认真。

  “我…..”

  若颜涨红了脸,窘迫地想起了与枕边人缠绵时的警戒低语。

  “对,对不起。”

  “大人数回助我…..”

  “我…..我却…..”

  她低头呢喃,着急的眼中却打转起了委屈的泪水。

  “所以呢?”

  那明亮的褐色瞳眸紧凝而来,透出了淡淡的期望。

  “大人的好意若颜心领了。”

  “我一直在等你。”

  “大人与若颜身份有别。”

  “我只是担心你。”

  “…..”

  眼前人的暧昧言语让若颜一时语塞。她不清楚自己对他究竟是何种感情,只觉得他虽身为男子,自己对他却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好感和信赖。只是男女有别,身份悬殊的距离让自己藏匿着这份不寻常的“友情”,更为他的处境担忧了起来。

  “那夜…..”

  一番无奈之下,她终是鼓起了勇气。

  “那夜我们暖音阁偶遇…..”

  “可能…..”

  “可能?”

  他关切地低探上了若颜的楚楚垂眸。

  “可能被殿下看见了。”

  她抬起眼眸,正对上了眼前人一瞬凝固的目光。空气里,朦胧微雨刺痛着每一寸肌肤,屏气凝望的片刻后,这男子仿佛回过了神,即刻又挂上了些许尴尬的笑容。

  “在下…..与娘娘坦坦荡荡,从未有过越矩之举。”

  “但是、但是王爷并不这样想。”

  “深夜男女私会,已足够让他生疑。”

  …..

  “在下…..”

  “在下今夜在此候你,只是…..”

  “只是…..”

  女人的警戒让徽玉百口莫辩,他踌躇是否要将那多年期待、即将唾手可得的愿望与她分享,却是一番酝酿过后,女人红着眼眶,抬起了楚楚泪眸,他呼之欲出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若颜柔软了神色,黯然含泪道:

  “若颜相信,大人对若颜的关心发自肺腑,对若颜的相助…..更是竭尽所能。”

  “这些…..”

  “若颜定会铭记于心。”

  “但是大人身为男子,与若颜身份有别,无法成为挚友、知己…..”

  “也是….”

  “命中注定的遗憾。”

  黯然垂目后,那褐色的瞳眸渐渐读懂了她两难的苦衷。

  “这往后…..”

  “我与大人…..”

  “我与大人…..”

  她强忍痛心,话语已断断续续。

  “还是,还是不要再…..”

  …..

  “娘娘的忧心,在下…..”

  他抬起了幡然醒悟的眸光。

  “明白了。”

  …..

  “徽玉…..?”

  见他突而打断了自己的话,若颜紧张地抬起了婆娑泪眼。

  “这往后…..”

  “在下不该…..”

  “也不会再打扰娘娘了。”

  他无意改口,想起今夜,大约是与她的最后一别,这往后….自己应再难与她有交集。想到这里,他顿觉心被人揪住,难抑阵阵绞痛。

  “往日种种,是徽玉失礼在先,还望娘娘…..”

  “不要见怪。”

  他忍着痛意,挤出温柔笑脸。待口中话语殆尽,便在她不忍的目光中黯然伤神地转过了身。

  “徽…..徽玉…..”

  廊亭中,那执笛之人的身影渐而疾步,仿佛将所有的悲伤都藏匿进了不愿让她察觉的心底。

  转瞬间,空荡荡的屋外只剩下了若颜进退两难的身影。

  …..

  “娘娘,您这病还未好,怎突然起身了?”

  瞧见茶茶立在房门口对着转角处愣怔出神,端着洗漱用具而来的芙宜顾不上手里的东西,赶忙疾步上前。

  “我….我在睡梦中烧得有些迷糊,想…..”

  “出来清醒清醒。”

  见若颜伤感的背影向转角另一边走去,茶茶若有所思的脸庞转了过来。

  “娘娘,您在看什么?”

  侍女顺着她的目光瞧了去,却只见院中漆黑一团,并无异处。

  知茶含笑,勉强摇了摇头,侍女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扶过了女孩的臂膀。

  “这夜已深,娘娘的寒热还未退,还是快随奴婢回屋吧。”

  “嗯…..”

  见她并无气力作答,芙宜苦笑片刻,亦不再追问下去。

  …..

  接下来的整整一月,在侍女和若颜的齐心照料下,知茶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元气。这一月,她收起毕露的锋芒,转而对下人表现得十分诚恳和宽仁,仿佛在一夜之间,整个人急速成长了起来。而对于韶华之事,她亦放下执着和身段,不仅对她送上了由衷的祝福,甚至承诺,要将自己的嫁妆分与她半数…..

  女孩判若两人的转变让苍南斋的侍女们百感交集、甚觉欣慰。而这放宽心的众人中,却有一人在这众星捧月的光环下纠结难安了起来。这一夜,韶华辗转反侧,更苦于难眠。

  “自那夜后…..”

  “无论我怎么请求她留下我,无论我…..

  “如何言悔不安。她…..”

  “都全当心意已决,不愿再留我。”

  “她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于往日…..”

  “我对她…..知根熟性,她的脾性如何,我比这府里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一个人…..”

  “可…..真的会,如此快改变自己?”

  韶华握紧了那枚如意,质问着自己,只觉得这般认可令人欣喜,却又如此不真实。

  “那日,她甚至拿出了府中嬷嬷给她的藏箱之画….”

  想到这令人羞涩的分享,小女孩竟已渐懂于人事。

  “可有一日,我也会与他…..”

  她将身体蜷缩于被中,一边浮绘着那爱慕之人,一边静闭上了眼睛。在梦境里,她按照她绘声绘色的描述,钻进那人的怀里,任由那宽袖环过了自己的腰身….

  “他只需…..”

  “再…..”

  “再…..我已是…..”

  幽曳灯火下,酣畅的幻想中,不一会儿,被中的女孩已是一身热汗淋漓。

  “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裹紧了被褥,探出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般模样,若被旁人瞧了去。”

  “可是难堪…..”

  痴困于与他云雨的梦境,她意欲清醒,却又止不住满心呼之欲出的,都是与他编织的良辰美景…..

  “我这般身份,不求他能予我名份。”

  “只求到了他身边…..”

  “能得上天垂怜,让他对我的疼爱再久一些。”

  “我…..还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这样…..”

  “就算未来有一日,他将我抛去了脑后,我…..”

  …..

  “我也能有活下去的意义…..”

  女孩的手攥紧了被褥,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屋梁出神着,不觉间,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了下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流泪了?”

  韶华左右抹去泪水,目光又透出了丝丝坚忍。

  “后日,就是我离开这里,搬去元燕殿的日子了。”

  “茶茶小姐她、她还说要请我吃酒,给我行送别宴呢。”

  她安慰着自己,又轻缓了口气。

  …..

  “韶….韶华…..”

  “你….还没睡?”

  心绪不宁中,躺于另一边榻上的芙洛似听见动静,翻了个身,从被窝里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呢喃。

  “这、这就睡了。”

  女孩慌忙起身吹熄蜡烛,接而钻进了被中…..

  “这往后…..”

  “去了他身边。”

  “希望这一切烦恼…..”

  …..

  “都会迎刃而解吧。”

  她一边祈祷着,一边背过了身。黑夜在闭眼的一刻,瞬间浸没了空荡荡的屋子,时间静谧的流淌中,女孩终是进入了身心满足的梦乡……

  …..

  春风吹散了梦境里浮光而聚的落英,转眼间,与那人约定的后日如期而至……

  午后,元俨早早下朝回到了府内,就在他与往常一般路过苍南斋时,院内侍女奔走于小厨房的忙碌身影让他渐停下了脚步。

  “那孩子….我记得今日就该搬过来了。”

  男人向侍从转过了目光。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

  “回王爷,韶华姑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行李都备好了……”

  “只是…..”

  见那人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范鄂一愣,不敢怠慢道:

  “方才文星回来说,王侧妃她难舍与韶华姑娘多年的主仆情份,更对如意一事深刻反省,心怀愧疚。”

  “所以今夜特地备下了送别宴。韶华姑娘大概…..”

  “要晚些时候才能动身。”

  …..

  听见他如是说,元俨一脸懵然,不过片刻,他脸上的诧异退去,一丝笑意浮上了嘴角。

  “那孩子好静,知茶…..”

  “却爱热闹。”

  “她们俩,自小一起长大。”

  “若非这些年,发生了这些事,本王倒觉得…..”

  “两人年纪相仿,性子互补。”

  “这互相扶持,互相照顾,该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

  男人一番感慨,但倒也未加阻止。他余光从那忙碌的院中收回,若有所思了片刻,便抄手迈开了脚步。

  “王爷,我们这是…..”

  “回元荣殿。”

  “您不去看…..?”

  “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

  “待她们叙完旧了,再过来也不迟。”

  “是…..”

  …..

  主仆两人一路聊谈,转眼间路边春深草盛,一前一后的身影已走在了元荣殿外开满杜鹃的小径上。

  “对了王爷,上回…..”

  “您让属下去查那暖音阁宛徽玉一事…..”

  范鄂微以俯首。

  “…..如何?”

  元俨抄手踱步,侧过了微眯的目光。

  “属下打听到,其父宛卓生早年在魏国公府做事时,确有过一个儿子,只是…..这孩子早夭。”

  “所以,如今他与这宛徽玉,应只是养父子关系。”

  见元俨倾听点头,面无改色,他又接道:

  “属下后来…..”

  “又去查了宛卓生的早年交际,倒发现…..”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略微凝固的目光。

  “属下发现…..他虽在国公府做事,但是却与南唐前臣,张洎府中的乐人私交甚密……”

  …..

  “张洎?”

  “张…..宰相?”

  想起这辅佐父皇数年,以溜须拍马而闻名的南唐旧臣,男人不觉扬起了微讽的嘴角。

  “后魏国公过逝,宛卓生也因此事而被其长子,也就是王妃娘娘的兄长,承宗大人疑心不满,接而赶出了国公府……听闻,他一人抚养养子,多年于街头卖艺为生。”

  “直到王妃娘娘与您成婚,后您与娘娘解了禁足,重回朝堂…..这对父子方借着往日与国公大人的交情,又回来投奔了娘娘…..”

  …..

  “王爷…..此人可要再彻查下去?”

  此刻,高耸的元荣殿映入两人余光,男人转过头,抬起了长眸…..

  “您…..”

  “您这是不打算继续追查了?”

  却是那背影一番寻思后,只摇了摇头,向院内缓缓走去。

  “那宛徽玉…..”

  “被皇后提拔为了大司乐,今日王妃….”

  “就要将人送进宫里去了。”

  男人抄着手缓缓而道,语气甚有几分无奈。而这消息来得突然,范鄂不禁一脸愕然。

  元俨回过了一抹浅笑。

  “这关头,本王…..可不想给王妃难堪,又扫了皇后的兴致。”

  侍从怔了怔,即刻赶上前。

  “若是如此,那您也可暂且放心了。就算…..”

  “就算那小乐师对侧妃娘娘有觊觎之心…..”

  “觊觎?”

  男人侧目遥遥而来,一口打断了范鄂的示言。

  “他这是…..”

  “吃熊心…..”

  浅笑中,那目光投出了彻骨寒意。

  “还是豹子胆了?”

  厉声下,厉色流出眼角,侍从顿觉自己会错了意。他忙俯下身…..

  “那您…..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范鄂满心不解道。

  “封禅在即,西夏联姻,朝中诸事…..本王已分身乏术。”

  “受益在宫里,那乐师…..”

  他遥遥回望过这亲信之人。

  “你让那孩子留意着些便是。”

  “是。”

  说罢,范鄂想起那在宫中韬光养晦的少年,顿明白了男人的用意。他跟上他的脚步,随他一起踏进了元荣殿内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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