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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危急关头

清秋醉 思夏言 4725 2024-07-11 19:35

  万安城外,满是无形的硝烟和战火。尸山血海之中,燕云易与凌飞宇各自率领着负隅顽抗的麾下将士,见一个、杀一个,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们此时更像是在重复机械式的动作,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即便对面的敌人不再是北境蛮贼,而是看上去充满了绝望与黯然的寻常百姓。

  这一张张布满了惊恐与疑虑的面孔背后,或许也曾是完整的家庭。那些时常的争吵之中,兴许会有温馨的时刻,但是无论过往有哪些鲜活的经历,此刻都是相似的失控与癫狂。他们丧失全部理智地向着联军扑过来,再登时丧命于刀剑之下,成了不会被超度的孤魂野鬼。

  呼延枳隔着重重人群,远离最核心的战场之外,冷眼看着燕云易等人的奋力搏杀。

  在他的眼中,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经过了长时间无休止的对抗,期间没有半点喘息的空隙,饶是铜皮铁骨,也难免会受些皮外伤。

  更何况,他们所面对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每一个招式、每一具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都是对身心的双重负担。

  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是不利。

  呼延枳不屑地笑道:“他们撑不了多久了,不要浪费时间,结束吧。”

  随着联军气喘吁吁地解决掉最后一个眼神惊恐的敌人,他们的确如呼延枳所预料得那样精疲力竭。众人正值意志消沉之时,士气愈发涣散。

  如果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百姓是他们作为将士,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那么当他们的屠刀从这些百姓头上落下的那一刻,是不是自己曾经所信奉的一切,也都同时坍塌陨灭。

  北境敌军可不会给他们时间思考这些,而是选择逮住了这个机会,预备给他们致命一击。

  联军之中的许多人,此时已经接近于放弃抵抗的边缘,有些迷茫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鲜血,以及身边堆砌的血肉之躯。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眼看着北境人就要冲进联军明显薄弱得多的防线之际,一支身穿墨色铠甲的骑兵前锋远远地冲杀过来。

  不过顷刻之间,北境人甚至没有机会反应过来,就已经接二连三被冲撞得七零八落,被踩踏、被砍杀的不计其数。那些来不及回过神来的,只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天兵神将。

  呼延枳瞪大双眼,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他自言自语地怀疑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副将赶忙道:“将军,这是......这是大梁的援军。”

  呼延枳盛怒道:“老子长眼睛了,看得见!不可能啊,怎么会有援军。”

  副将道:“是啊,大人不是说过,大梁朝廷里面的事情他都已经解决了。除了这支五千人的燕云骑,绝不会有任何援军?”

  呼延枳愤怒地咒骂道:“啐,这个老匹夫莫不是在诓骗老子!”

  副将道:“应该不会吧,大人......”

  呼延枳大喝道:“闭嘴!别在老子面前再提起这个人,什么狗屁大人,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还是赶紧看看眼前该怎么解决吧,最好不要让我活着回去,看老子怎么好好和他算这笔账!”

  打仗的事情本就是一鼓作气,双方焦着地对战良久,北境人又是饥饿多时,早就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燕云骑的冲锋干脆熟练,俨然形成一片风卷残云一般的态势。万安城下的北境将士被冲击得落花流水,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单云行色匆匆地在队列之中穿梭,不多会儿便终于出现在燕云易眼前。

  他赶忙请罪道:“属下来迟了,还请将军责罚。”

  燕云易神情疲惫,但是眼中依旧是坚毅的神采风姿。他扶起单云,并未有任何怪责意思地说道:“不关你的事情,还好你来得及时。”

  单云道:“近处驻扎的大梁六万兵马已经尽皆调遣过来,供将军驱使。”

  燕云易神情晦暗地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无奈。他分明清楚这是有心之人的利用,但是却只能一步步陷入对方设定的圈套之中。

  就像是被萧念裹挟着成为联军的一员,还有现在动用沈亦清送来的兵符。

  燕云易从单云手中接过这枚沉甸甸的兵符,莫名想到那个满是倔强的女孩子。她的年岁并不大,却总是带有与自己的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他心里清楚,眼下的困局看似得到了化解,却也只是暂时的。呼延枳并不是什么拥有超群指挥才能得将领,所以才会惊慌失措,没有及时稳定局面。可就算是他后知后觉,相信不久后也会发现对于四十余万的兵力而言,这六万人马只够塞牙缝。而等到他们猛然醒悟之时,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燕云易很难不想到,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场战役大概率注定会失败,他对待沈亦清是不是依然会是如此冷漠的态度。还是说,起码向她说声“谢谢”。

  当然,眼前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切并没有真的结束,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才是最为关键。

  早在数个时辰之前,在萧念的北凉铁骑迟迟没有回援的时候,燕云易就已经估算到北凉不管基于何种原因,恐怕有意背离信诺。

  除了这区区六万人,怕是再难有什么其他后备力量。

  燕云易与凌飞宇相互试了个眼色,并未声张,可是只一眼双方便知道:撤退!

  趁着这个北境敌军兵荒马乱的空档,必须抓紧时间全军撤退,而这也恰恰是他们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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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营帐之中,沈亦清正与萧念对峙着,眼神之中充满了燃烧的怒火。

  说是对峙也并不确切,因为她的全部情绪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就像是重重锤在棉花上的一拳,没有半点响应。

  沈亦清冷声道:“所以,堂堂北凉王,想要背信弃义吗?”

  一时间,整个营帐鸦雀无声,姜乾和拓跋冲难以置信地望着沈亦清,仿佛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会引发天崩地裂的结果。

  萧念的神情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浑身愈发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冷泠的低着头盯着沈亦清。后者却也是毫无畏惧地昂着头直面他的威胁之意,时间像是又回到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

  没等萧念做出任何反应,姜乾赶忙将沈亦清拉到自己后面,站在二人之间。

  姜乾赶忙替她向萧念致歉道:“她不懂北凉的规矩,口无遮拦实属无心之失,还请主上不要动怒。”

  没想到,拓跋冲也打圆场道:“是啊,主上不用和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可不管萧念作何感想,沈亦清却是第一个不买账。

  她甩开姜乾的胳膊,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说的不对吗?将燕云易诓骗来的是他,游说南唐加入联军的还是他,现在我们费尽心力替他肃清北凉的奸细,寻来隐士名医保住他的性命,难道是为了给他机会翻脸无情,出卖友军的吗?”

  萧念静静地听着她的字字珠玑,明明被她赤裸裸地描述成无德小人,可他却没有愤怒的情绪。

  他细细地打量着沈亦清,许久才倨傲地俯视着她说道:“这都是你们自己要做的,本王从未请求过任何人。”

  萧念的神情漠然,却恢复到沈亦清记忆之中那种目中无人,视人命如草芥的状态。这种直觉是那么得熟悉,更加让她觉得这个人极其可怕。

  她这才能够确定,早在极乐楼之中再次撞见萧念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精心设计与别有预谋。整件事情到此为止,再没有任何的意外,而她对萧念的认知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误解。

  这就是个唯利是图,热衷于帝王权术的暴君,没有半点人性可言。

  沈亦清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兀自说道:“算了,和你这样的人再多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只见她的脸上满是愠色,不悦地翻了个白眼,却身体力行地不想再与萧念纠缠,转而从桌上散落的瓶瓶罐罐之中拣了几样放在一个马鞍行囊之中。

  整个营帐都寂静得可怕,在场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沈亦清的动作上,眼睁睁地看着她自顾自的忙碌。

  姜乾最先发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亦清平静道:“去万安城。”

  萧念斜睨道:“去送死吗?”

  沈亦清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将手中握着的一个瓷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在开阔的空间之中发出一声很难不让人注意的巨响。瓷瓶瞬间应声碎成几瓣,配合沈亦清投射过去的目光,将原本就僵持的气氛降至冰点以下。

  原以为接下来便是决裂的时刻,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平静下来,继续机械地收拾了更多瓶瓶罐罐。

  正在此时,庄奇从外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便是之前那个在中军营帐之中与拓跋轩对话的大夫,也是沈亦清与楚琇请来的隐世名医。

  庄奇曾是落霞山庄大弟子,也是如今继任庄主霍崇山的师兄,楚琇应当称他一声师伯。与此同时,他就是那个在沈家门外被屏儿撞见的所谓“游医”,若不是有幸得到他的出手相救,沈亦清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沈亦清在淄邑城外能够与他相遇,除了机缘巧合的因素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得益于西陵阁四通八达的情报系统。他们虽不知道庄奇其人,却听说过淄邑之外的一个小村庄之中,最近住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适逢北凉王危在旦夕的消息传来,由楚王夏泽下令,将这位大胡子医师请了过来。仅一眼,楚琇便认出了这便是与自己的师父霍月婵羁绊极为深重的大师伯。

  即便他再三否认,可是楚琇却十分确定这个就是隐姓埋名数载的医痴庄奇。尤其是他一眼就认出了沈亦清,并且饶有兴致地关切沈亦清近来的身体状况,以及如何以毒攻毒地排出体内积累的毒素。若不是清楚了解她的情况,怎么可能如数家珍一般说出沈亦清的症状?

  霍月婵曾经提到过,沈亦清的生母孙婧所中的乃是天下奇毒,就连医书之中都鲜有记载。当年她临危受命救治怀有身孕的孙婧,也算是穷尽毕生所学都无力回天,如果不是有庄奇与她一同彻夜探寻医治的方法,恐怕沈亦清甚至没有机会来到人世间。

  故此,除了霍月婵与她言传身教,亲命前往大梁救治毒发之际的沈亦清之外,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具体病症。

  况且楚琇跟着霍月婵学医二十载,尽得亲传的前提之下,也只能以金针刺穴抑制沈亦清的毒素蔓延。除了庄奇之外,她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挽救一个必死之人的性命。

  不过他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情有可原,虽然楚琇作为晚辈,不清楚师父和师伯那一辈之间有怎样的恩怨纠缠。只是自从将近十年前,庄主与师伯庄奇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之后,她就再没有在落霞山庄之中见过这个人。

  而庄奇的名字,也成了落霞山庄的禁忌,不能在霍月婵面前提起。

  回到眼前,好在庄奇虽然抵死不认自己的身份与名字,却从未更改治病救人的志向,也不曾违背自己“医痴”的名号,越是遇上疑难杂症,越是能勾起他的兴致。

  于是楚琇并未再急于纠缠庄奇的真实身份,反倒乐于将他送到万安城中。她相信只要自己的大师伯出马,萧念的伤势必然有能够挽回的余地。

  果不其然,不仅及时拯救了萧念的性命,更是浅浅地施展了几招易容之术,这才能够将两个北凉士兵乔装成严其之前派进中军营帐之中探听消息的细作,完美地实现引君入瓮的闭环。

  庄奇生性淡泊,并不愿意参与任何纷争,之所以愿意出手襄助萧念,也不过是看在沈亦清再三请求的份上,顾念昔日与孙婧的情谊。

  如今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把他的药搜刮一空,庄奇不免问道:“怎么了这是?”

  沈亦清满不在意道:“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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