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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防不胜防(上)

清秋醉 思夏言 4701 2024-07-11 19:35

  等到一切总算是告一段落,呼延枳也被押解离开淄邑,已然过了数个时辰。

  凌飞宇见天色已晚,急匆匆地赶到楚琇与沈亦清所在的营帐之中。刚要掀开帘子,正巧楚琇从里面走了出来。

  人前,她毕竟这是楚王的宠妾洛姬,故此他施礼道:“夫人。”

  楚琇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凌将军不必如此。”

  凌飞宇应了声便要径直走进去,却被楚琇微微阻拦道:“将军!”

  他顿了顿脚步,神情平和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楚琇连忙道:“不是,燕少夫人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情况稳定,只是需要精心调养。”

  她刻意用了“燕少夫人”的头衔,明里暗里也是在提示凌飞宇,她不是其他寻常女子,无论如何不能简单地带她一走了之。尽管这样的说辞夏泽已经与他交谈过,而就算是直面燕云殊,他都坚持不将孙弘文被洒金楼掳走、燕云易在京都可能有掣肘的事情告诉她。

  其实凌飞宇的考量不无道理,说到底,沈亦清是被裹挟进这些局势涌动之中的无辜之人。无论是庄奇还是楚琇都是一样的判断,她先天体质极度虚弱,纵然阴差阳错捡回性命,却比不得常人。尤其不能过度劳心伤神,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而燕云易恰恰给不了她平安遂意的生活,甚至就连自由也受制于人,所以谭景舟可以凭借三言两语就迫使他丢下沈亦清与自己的将士,只身返回京都。

  正是因此,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却自始至终都无人阻拦。楚王不能出面,因为事关沈亦清终究是燕家的私事;孙家没有开口,因为深觉亏欠这个孙婧遗留的孤女,不忍她辛劳;就连燕云殊都没有多加置喙,只因他打心眼里觉得沈亦清值得做出自己的选择。

  身处其中的楚琇与董思思,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她们同为女子,更清楚自己需要的是真相和坦诚。想必沈亦清也绝不希望自己被人蒙在鼓里,又或是当作弱者对待。

  夏泽不希望凌飞宇一时意气之下的举动会为南唐和燕云骑的关系埋下不安定的因素,故此顺势将楚琇留下与沈亦清独处。无论是旁敲侧击的引导,还是顺水推舟的应答,如沈亦清这般聪慧,不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男女之情只是个引子,楚琇有心告诉沈亦清内里隐情,却只留下了线索。

  都是多年相识的聪明人,只“燕少夫人”四个字,凌飞宇便清楚了她的立场以及楚王的用意。

  他并未气恼,只是平静地问道:“你告诉了她什么?”

  楚琇道:“不过是些南唐的风俗与逸闻,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私以为,我说了什么、她听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心在何处。她是爱憎分明的果断人,素来自有主意,将军不若坦白相告,是你的终究只会是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楚琇从沈亦清的神情之中,已然瞧出了六七分。虽然不知道她与燕云易之间的情感进展到了什么地步,可是起码眼下她与凌飞宇之间断然不会有什么其他遐想空间。

  她想着稍后楚王知晓了,或许会觉得释然。还是说,会更添愁思呢?他对凌飞宇的关怀,不亚于至亲兄长,所以是不是内心深处也很希望他能收获一段和美的姻缘?那么,楚王他自己呢?这个自己对着他甘愿如同飞蛾扑火却始终义无反顾的男人,他殚精竭虑地为了自己的国家费尽心血,他又有没有考虑过自身呢?

  凌飞宇的神情没有多少起伏,只是道了声:“好。”

  随后,便转身掀开帘帐走了进去,消失在楚琇面前,眼神之中分明略过几分黯淡。

  说到底,这样做是对是错,楚琇自己也不清楚。分明是她向夏泽谏言要寻个机会让沈亦清知道自己被隐瞒了什么,也是她替夏泽分忧,意欲试探她对凌飞宇的真实感觉。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不知道是应该感到开心还是失落?

  楚琇下意识地狠狠掌掴了自己一耳光,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才悄然离去。

  营帐之内,沈亦清有种坐立难安的焦虑感,神情难掩肃然。

  凌飞宇多日没有休息,此时面容满是憔悴和疲惫,可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些笑意道:“是不是不合口味,要不要再换一些?”

  闻言,沈亦清猛地转过身来,有些紧张地刻意回避与凌飞宇的正面对视,目光赶忙移到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上。

  毕竟是战时阵地,所谓的“丰盛”,也主要是些种类样式不同的干粮,还有各色肉干。不过就算是如此,也已经是极高的待遇。

  沈亦清赶忙道:“无功不受禄,将士们风餐露宿,我毫无建树怎么有资格吃这些。而且我也不是很饿,还是分给有需要的人罢,他们饱餐之后才有精力抵御外敌。”

  话已出口,沈亦清才觉得气氛莫名有些怪异。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忽然间变得如此拘谨。

  可是凌飞宇却反而更加清楚,他并不想让沈亦清为难,索性坐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想要问我?”

  沈亦清道:“有吗?没有啊。”

  凌飞宇笑着道:“好啊,既然如此,我稍后就命人送你先行去往青碧。”

  沈亦清吓得跳起来道:“不行!”

  凌飞宇问道:“淄邑不太平,你去青碧养伤更合适,为何不行?”

  沈亦清支支吾吾之间,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努力地推诿了几个借口,却都被凌飞宇一一化解。

  凌飞宇道:“不用顾虑这么多,青碧的生活会很适合你。”

  沈亦清只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笑着说道:“凌将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其实我一直拿你当做很好的朋友,是交浅言深的那一种。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就是天然的一种信任。但是如果我的一些举动或者表现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向你道歉,但是我......”

  凌飞宇打断道:“你我之间,不必说道歉。况且,若真的要说起歉意,那也应该是我对你有所亏欠。”

  他没有给沈亦清机会把话说完,也许是因为他一早已经知道答案,又或是他不想听到任何自己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其实那日她踏进清泉湾村口的小屋,从她望向燕云易的眼神之中,凌飞宇已经知道自己终究晚来一步。

  本想着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就凭他和燕云易不一样,绝不会不顾一切地牺牲所有值得珍惜的人。可是没想到这个真正在左右她的将来,蓄意欺瞒于她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沈亦清不明所以,见他神情少有得严肃起来,还以为淄邑出了什么大事。

  她关切道:“是不是战况有什么问题,有没有危险,有什么我能做的?”

  瞧着面前沈亦清这副认真而热切的模样,凌飞宇忽然想起,那个真正吸引他注意,能够值得他花费这么多时间和心血的女子,就是这样率直的性格。

  她素来将个人得失的计较排在极为次要的位置,云来阁与萧念的对峙、千秋诞的献舞,甚至于故意露出破绽让彻王妃自作自受的设计,受益者从来都不是她个人。这样的沈亦清,他怎能只想着护其周全?

  若是以此为目的,牺牲她的热烈以及骨子里对所在意之人的专注,那么徒留一副空壳,又有什么意义。

  凌飞宇道:“你的祖父孙弘文被洒金楼掠走了。”

  沈亦清愣了片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错愕道:“不可能吧......我不是才见到孙家的几位兄长,他们完全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凌飞宇坦诚道:“是我让他们不要说的,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沈亦清一头雾水道:“等一下,祖父被掳走了,但是为什么是我有危险。”

  凌飞宇道:“孙弘文老先生是大梁博文斋的主事,这点你一定很清楚。他不仅门下弟子无数,散步在中原各地以及朝廷上下,更掌握着大梁文士的命脉。”

  沈亦清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博文斋对于大梁乃至于整个天下都意义重大,那里的馆藏以及知识储备极其丰富。所以......洒金楼用他作为要挟应该不是个巧合,是为了换取什么呢?”

  凌飞宇道:“淄邑。”

  早在极乐楼之中,沈亦清就曾亲眼见识过这些人的冷血、残酷以及极为森严的纪律性。只是没想到除了这些之外,还会如此不择手段。

  淄邑的城门至今还在勉力坚挺着,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胜负成败已定。余下的空间,只是双方的拉扯与消耗。联军所要计算的,也只剩下怎么才能不至于被这些北境人啃下更多的兵力。

  倘若在这个时候,骤然勒令全军后撤,不仅对于北境入侵中原的势头起不到半点遏制作用,更是有可能被早就有备而来的北境军队反扑。毕竟呼延枳言犹在耳,北境筹谋这件事情绝非一朝一夕。

  沈亦清顿了顿道:“这件事情是不是与我有关。”

  凌飞宇道:“除了撤军这个条件之外,他们还提出一点要求。只有你作为人质交换,他们才能释放孙老先生。”

  几乎就在这个瞬间,沈亦清感到心中一阵恶寒。那个在梦境之中还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个夜晚,那句在她耳畔飘荡过的话语,此时想来是这么得应景。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沈亦清脱口而出道:“芸娘!”

  她忽然想起来这个声音如此妩媚而婉转,教人听起来觉得极为特别。在她的记忆深处,只有一个人有这种嗓音,正是那个怎么都琢磨不透的芸娘。

  就是这么得巧合,极乐楼归属于洒金楼,那么芸娘必定是其中的一员。

  沈亦清清楚地记得,那个声音让自己千万不能落单,难道所指的就是这个?

  凌飞宇道:“你说什么?”

  沈亦清含糊着掩饰过去,随即问道:“没什么。那么如果我不去的话,祖父是不是会有危险?”

  凌飞宇赶忙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早已有了对策。”

  依照原本的计划,这桩交易将会由一个与沈亦清如出一辙的替身完成,而这个训练有素的女子将同时留下足够多的线索。就算不能借此机会摸清楚洒金楼的真实面貌,起码也能按图索骥地搜寻到一些细枝末节的痕迹。

  要知道,被洒金楼掳走的可不单单只有孙弘文。那些虽不尽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却也各有价值,断不能葬送在这个心术不正的组织手里。

  他说的极为细致,就连一些连沈亦清远没有想到的关节之处,都做了极尽可能的完整准备。能够看得出来,凌飞宇这些日子通宵达旦的辛劳,这些思虑占据大半。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能够让沈亦清悄无声息地抽身出来。

  许久之后,沈亦清才缓缓点了点头道:“凌飞宇,谢谢你!”

  她清楚明白这番好意,并且格外珍重。沈亦清很清楚没有人应该理所应当地对别人好,所以真的遇到这样的善待,都必须心存感激。

  凌飞宇道:“你不生气吗?”

  沈亦清耸耸肩道:“为什么要生气?你想得这么周全,还能一举两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嘛。”

  凌飞宇道:“可我没有告诉你,甚至有意隐瞒。”

  沈亦清道:“嗯,这倒是,我是挺生气的。”

  不过,她并没有给凌飞宇太多担忧的时间,随即说道:“不过也就一小会儿,原本我想着这么大的事情我总能做些什么吧。直到听你说完才觉得,其实我不参与反而是件好事,省得添乱了。别到时候不仅没有救出那些人质,还自食其果成了别人的阶下囚,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凌飞宇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好,我只是......担心你有危险。”

  话说出口,他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对,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所以我才想尽快送你去青碧。”

  望着这么一双平静而温和的桃花眼,沈亦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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