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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宴暗流

紫宦 鲤裳 5253 2024-07-11 19:35

  自引蛊入体后,安月白便日日静修,又在古婧灵处学蛊,未觉已然过了五六日。

  早前时,翟青虽未蛮族处久居,却也学会了些许蛊术,恰证此毒蛊二道互有相通之处。如今安月白之毒术已然炉火纯青,习起蛊术自然亦较常人快些,连那古婧灵都不由大喜。

  古婧灵自知这安月白学医,自然强记。如今见她晓悟蛊道甚快,竟是红炉点雪,增进神速。

  在公而言,安月白继任圣女,便可传承蛊道,古婧灵自然心下生慰;于私而论,安月白如今一心静修,倒也少想些温荆紫宅之事,免遭反噬。

  安月白本想闭关四十九日,直至子蛊得成方出关。可却无奈,在子蛊入体第七日时,这一道圣旨颁向将军府,说皇上下旨,命将军府嫡女古玥欢及另一位适龄贵女今夜进宫,面见帝后,共参夜宴。

  既是皇命,如何可违?将军府诸人接过了旨,安月白又被老太君叫去叮嘱。

  进了里间,老太君方扶了安月白的手,不住轻拍。原是安月白前十六载在外漂荡,老太君怕其不知宫中规矩,不免担忧。

  况如今皇上下令,命三名适龄贵女入宫,便是要与皇后相看一番的,若是得宜,为此三女指婚、甚至宣召入宫亦有可能的;老太君自是慎重。

  安月白在祖母处听了良久的叮嘱,又匆匆回卧房休憩了一刻,便起来沐浴梳洗、上妆盘髻。稍再晚些时,宫中软轿便已至府前了,竟是堪堪赶上。

  黎棠二人跟在安月白身后出了门,伴着那月白入了宫。

  待入了宫门,安月白下轿时,方见那尚书乔家之女已然先到了。安月白同其行了见面礼,才来得及端详其容。

  那乔家之女名唤乔榕瑛,年方十五,其父任吏部尚书。一袭青衣碧裙,在此秋夜中更显清透。虽仅中上之姿,却性情极柔。

  过了片刻,另一位也到了。名唤舒卿儿的,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女,年方十四,集温婉大气与书卷静雅于一身。

  三人一道拜过皇后,听皇后命三人起身,方才起身站定。那皇后见着安月白,面儿上笑意更浓:“你便是那将军府的玥欢,昭妃妹妹的堂妹。”

  安月白听皇后此言,垂眸再行一礼,“回皇后娘娘话,民女正是玥欢。”

  皇后颌首点头,眼波一转,“既如此,你们便去贵妃处问问,看她今夜可要一道入宴?”

  “是。”宫人走后,皇后又命大宫女去看看皇上可曾阅罢了折子。可不多时,那宫女便同方才去贵妃宫中的宫人一道回来了,二人小心翼翼道:

  “回皇后娘娘,皇上正在贵妃宫中,说一会后便带贵妃一道入宴。”

  皇后闻言,搭在袖口的玉指不由微微用了力,却仍是微微点头,同安月白、乔榕瑛道:“三位,我们先去场中照看罢。”

  “是。”安月白三人一应,跟在皇后身后而行。长廊迂回,灯光掩映间,皇后笑意渐失。

  那古雪娉,从先时在皇子府时,便柔情媚意,蛊惑君上。如今入宫封妃,身怀有孕,竟更是荣宠不衰,反威其位。

  这可也罢,可她那明珠方归的堂妹,竟是姿容更甚其身。皇后眼底微寒,想起昨日皇上在她宫中之话。

  说要为尚书之女赐婚,却又说要古家小女入趟宫,要当面见见这古家遗珠。

  皇后已然探得那古家玥欢便是先前蛮族之行中的军医,又在上次为古雪娉祛巫,如今已能自由入宫随吕衡习医。

  看如今朝中武将,古、朱两族为大;后宫中又属昭妃最得圣心。

  虽不知古雪娉何时中巫,但其若身殒,古家也能削些势力,不至独大。

  这古玥欢,倒是比古雪娉还要难缠。医术倒奇,竟将那昭妃救了回来;又年纪尚轻,媚色甚过昭妃,竟能得圣上如此青眼。

  呵。皇后停了步,“到了。”

  昭妃暂时不可动,但她绝不愿再让那古玥欢进宫。皇后余光掠过那安月白雪色的秋装,听得宫人来报:“皇上驾到——”

  安月白与那两位贵女本就未入席,当即伏身行礼。皇上孟擎啸同昭妃古雪娉一道入了来,皇后向孟擎啸道:“臣妾向皇上请安。”

  “免礼。”孟擎啸道,望向安月白三人,“你们也起来罢。”

  “是。”安月白三人起身,见孟擎啸转身对昭妃古雪娉道:“雪儿,那玥欢是你的堂妹,你便同她一面坐罢。”

  古雪娉笑靥温润:“是,臣妾谢皇上体贴。”说罢要挺着孕身行礼,却被皇上扶起,嗔道:“你如今身形不便,这些缛节可一一省过。”

  此时。小全子垂眸俯首,向温荆一一禀罢,见温荆眉眼未抬,只道:“你倒是乖觉,在那司礼监处处留心。”

  “师父。”那小全子是头遭见那温荆夸他,却又疑心是明褒实贬,竟一耽搁,未能出口回话。

  他一愣神间,那温荆已然是起了身,对他道:“呆子,还楞着做甚。还不快去宴间督着?!”

  是了。小全子赔了笑,“是,师父说的是,全子这便去!”说罢就要作势迈脚,却听温荆悠悠道:“你亲去督着,宴罢回来时再复话。若再作木鸡,可有的好瞧。”

  “是,师父,徒弟去了。”小全子小心行礼回复,见温荆对他摆手,方才转身快步离开。

  师父温荆行事滴水不漏,更无处落人话柄,让他去留心宴上摆设诸礼不假,他却觉着师父是更要他记下宴上诸人言行。

  那不过是帝后与昭妃三人宴请三位贵女的小宴,师父竟如此上心。小全子步伐稍快,心下琢磨那三位贵女的来路。

  待到宴门前时,那从宴门中出来的宫女公公皆无言对他行了一礼,小全子颌首。那设宴的主事公公见了小全子,谄媚一笑,轻若无言问:“全执事。”

  “嗯。”小全子应下,却是无意同他走过场,只道:“下次轮换,我要入场亲督。”

  那主事连连点头,说话间那下一波太监宫女便来换班了,眼见那小全子进了内,才算是松了精神。

  那小全子不过十二,却已做了温荆的徒弟,将那温荆的冷厉学去了五分,日后更是轻视不得了。

  小全子站于场外围的回廊,虽是匆匆一瞥,却见着了那传闻中的玥欢小姐。他忙移开眼,一面监督诸人作事,一面却听得皇上说要将尚书之女赐给宸太贵妃母族朱氏中一子。

  那乔榕瑛叩首谢罢恩。皇后见孟擎啸瞧着那古榕瑛面露满意,也主动向皇上请示,要赠那古榕瑛一双珍贵玉镯,以示祝福慈爱。

  孟擎啸应允,席间气氛渐喜。

  安月白见此景,却不由得一时出神。圣上一句玉言圣旨,便可定下这正朝凡人一生。那乔榕瑛年纪不过十五,为了家族亦要深谢皇恩,再择良辰同一未曾谋面男子成婚。

  这便是皇权。安月白一吐息,又想起御驾亲征打败蛮族之宴,天子孟擎啸曾随手一指,命献舞的红翎女小棠留下,险些将其赐去服侍长兄古烈渊。

  安月白余光见得黎棠二人俱是垂眸观足,似是要让皇上不再注意到她们。

  要她说,这皇命自是难违,做这名门贵女有甚好,不过是修成玉色,任人作礼出手,竟同她十三岁时无甚差别!做不过是龙椅那人一念,枉送他人一生,竟是十足荒唐可笑了。

  正思量间,却觉着那孟擎啸望向她处,笑问:“玥丫头如今是几岁了?”

  之前随军时,圣上亦曾叫过她几次丫头。可如今她归家,竟让圣上叫出了声“玥丫头”,到底是为示与古烈渊和昭妃的君恩了。

  玥丫头。皇后眸间稍变,见安月白起身恭然行礼,清晰道:“回皇上,民女已然十六。”

  “朕命你进宫,同吕衡学医,果然不错。”孟擎啸点头,“如今性子是稍沉稳了些。”

  安月白闻言,忙离席行礼谢恩:“民女深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罢。”孟擎啸一笑,望了眼昭妃古雪娉,又对安月白道:“听吕衡道,你已有几日未去他处学医,可是怠惰了?”

  早在营中时,孟擎啸便对这安月白印象颇深。那小小女子,竟是十分勇毅果敢,医术战术丝毫不逊于儿郎。如今她又是烈渊的亲妹,昭妃的堂妹,孟擎啸便不觉待她如小妹,口吻有些似长兄了。

  “回皇上,民女近几日在家中闻听祖母教诲,又身子略有不适,故而未能入宫,是臣女之失。”安月白垂眸,听孟擎啸道:

  “嗯。”孟擎啸看安月白如此乖巧,越发觉得她就像一个平日活泼却在长兄面前佯作乖顺的小狐狸。

  眉目如画,鲜唇雪肤,柔媚反胜昭妃许多。孟擎啸凝视了番安月白,心道不知那五弟孟擎舟是何时对她动心。

  安月白见孟擎啸一声嗯后再未开口,反而上下看向她,不由掌心沁出了汗。

  君心难猜。

  孟擎啸望向安月白的此刻,那昭妃仍是笑着饮茶,余光见得皇后若有所思。

  “你既已有失在前,又未入过宫,便就在这宫中住几日罢,也好去太医院亲自同吕太医好好赔罪。”孟擎啸道,又望向昭妃:

  “雪儿,你亦是多年不见堂妹,不若让这玥丫头在你宫中待上几日。”

  “臣妾、臣女谢过皇上。”古雪娉同安月白一道谢过恩,安月白方才归席,手心已然湿了大半。

  安月白见得黎棠二人俱是替她松了口气,她却还有些放不下心。

  皇后方才脸色有异,却是极快掩下。昭妃一人便已不好对付,她是真不愿古家再来一女入宫。方才皇上一直望着那丫头,她心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可如今那古玥欢归了座,她便也要出牌了。皇后起身为孟擎啸布菜,一面道:“皇上,今夜还有一位贵女呐。”

  “嗯。”孟擎啸饮了口酒,道:“朕都记着呢。”

  “皇上,卿儿虽是臣妾的外甥女,却也是头遭入宫呢。”皇后莞尔,“论年纪,倒是比方才的两位姑娘还轻些。”

  孟擎啸放下酒杯,皇后已然叫那舒卿儿前来御前回话。

  舒卿儿步步甚为端庄,身上竟还带着丝若有若无的清荷香气,孟擎啸闻之,心下愈发静然舒适,不由对其增了几分好感。

  “卿儿。”孟擎啸道,“年方几何?”

  “回皇上话,民女今年十四。”舒卿儿道。她虽是三位少女中年纪最小的,却是三位中最为大方沉稳的。

  方才安月白虽答得也无错,但她那张妖冶妩媚的姿容是让人心动的,而如今的舒卿儿却是能让人平神心定。

  孟擎啸本对这舒卿儿期待值不高。早年时,皇后入府,他对皇后是敬多于爱,如今却有时觉得皇后德行有亏,便更不足以往。

  舒家是皇后的母家,舒卿儿之母在生其时而亡,舒卿儿自幼养在祖父母膝下。

  那皇后曾提过,想要让舒卿儿进宫服侍皇上。可孟擎啸已她年纪尚小推去了。他原想着皇后如此,那舒卿儿大抵也酷肖皇后,可如今想法却有些不同了。

  他开口考了那舒卿儿,那十四岁的少女竟能思绪清晰,对答如流。在谈到词中一人物时,竟是同他少年时想法一致了,让孟擎啸不由一喜。

  安月白眼见龙颜愈悦,方猜着皇后是要将这舒卿儿送入皇宫。果然不多时,便见孟擎啸赐了那舒卿儿东西,说要留她在宫中,赐了贵人位份。

  今夜三人,最不确定的竟是她了。安月白思量,皇上最先为那乔榕瑛指婚,其次又见了她。说明皇上计划中,是要见见自己姿容的。

  可孟擎啸却又暂时未有甚动作,叫她玥丫头时也未像其担心的那般。说明他……也许是替旁人来审她的。

  安月白饮下一杯酒,渐渐静了心。无论如何,圣上毕竟未让她进宫,这便是一等的妙事。至于日后的,且日后再看。

  待到宴罢,小全子方回温荆处复命。他见那乔榕瑛已然被指婚,那舒卿儿又被当场定为贵人,方猜着了温荆兴许要他留意的人实是那昭妃堂妹。

  见了温荆,正见师父在掌心上药。

  温荆听觉甚敏,未见小全子已知其入内,屏退了诸人,方问徒弟:“如何呀?”

  小全子为证实自个儿所猜,便在回复罢宴间情况后道:“那三位贵女,有一位被指婚,一位被皇上收作了贵人。”

  温荆上药的手一顿,小全子便知自个儿猜得不错,可却怕温荆怒其揣测试探,连忙继续道:

  “师父,尚书之女被指婚给了朱家,皇后娘娘侄女得作贵人。皇上命将军府的玥欢小姐在昭妃娘娘宫中同住几日。”

  温荆听罢,方对小全子道:“小全子,倒猜起师父了?”小全子闻言连忙谢罪,却见温荆摆了摆手,道:

  “少猜些无用之事,专心做事才是正理,下去罢。”

  小全子只得离开,又暗自想道,这师父今日可真是古怪,都有些不像他了。

  待小全子走后,温荆方周身一轻。

  幸而,幸而不是她。温荆方觉此心重跳,未察已然放松了些许。论理,他比谁都希望她得有所归;可论情,他还未能彻底放下。

  那日同她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谎话。他自欺了三载,如今又只得再骗她。

  不是他舍了她,是他强迫她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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