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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雨未歇

紫宦 鲤裳 3735 2024-07-11 19:35

  温荆转过身,却正对上她那双晶晶然的眸子。

  今夜乌云颇重,月光因而稍黯,她的眼光却是愈发令人沉溺,让他不敢再看。

  安月白见着他喉咙稍动,虽未出声,却一把夺过她提的桶,迅速向着洗濯屋走去,不觉笑意更深。

  她跟于他身后,行走愈发悠然自在,衬得他愈发禁不起撩拨。

  温荆步伐稍乱,连带着心也一道乱了去,竟是到了洗濯屋却未觉。

  安月白一手捞过他衣袖,侧颜望他:“夫君要去哪儿?”

  夫君夫君,温荆听得攥了拳,“絮絮个不停,反倒不如做那哑口的青蓝,聒得人耳痛,却也不害臊。”

  安月白搅着手指,装若无辜般抬眸:“可您分明喜欢的。”

  温荆一噎,索性不与她再辩,伸手将安月白的洗濯物品交到她手:

  “快进去清洗,少耍嘴卖俏了。看夜色可能下雨,到时着了凉又怪哪个?”

  啧,说的倒是正经,怎的不敢睁眼看她?安月白腹诽,就是心虚么。

  “唔。”安月白拎桶入内,却留了个门缝,闲闲开口:

  “您站于此处,可会偷看么。”

  “你!”温荆闻言,燥得红透了脖子根,“越发没规矩了!我看你作……”

  还未说罢,却听屋内安月白一声轻嘶,唤他:

  “夫君夫君,快,发丝绞进耳珰了,痛得紧呢,快来帮我。”

  温荆闻言,无暇顾及她的称呼,心里一斗争,到底是进了门,问她:“哪只耳朵?”

  安月白走上前,右侧对着温荆,“这只,快帮我看看。”

  她雪颈如玉,白璧生绯,温荆忙阖了门,不欲旁人看去此等风光。

  可真关了门,凑近她那耳珰为她理发,却又听见自个儿这颗心跳动如雷,几欲出体。

  “是绞了,忍着些呵。”温荆安抚道,余光却见少女呼吸稍促,那股子未知之意又渐渐上涌。

  偏安月白还要轻嘶,将他五感悉数折磨。

  她水眸夹杂几颗泪珠儿,嘶声之外,还夹着几声:“轻些……”

  应是真痛的,可温荆又疑心是她诱他,不由心下更乱,反倒拖延愈久。

  待到真解开那只耳珰,低头只见得少女面色红透,含情喃喃:

  “……我冷。”

  “冷便快些去洗,莫要再耽搁了。”温荆面上亦是微红,却不料那少女眼光一动,踮脚吻他。

  温荆担心她站不稳,虽是一把扶住了她,却被暗处的情愫噬上心扉。

  偏此时,她面儿上却依旧无辜,带着丝不确然的妩媚,让他发狂——

  安月白被温荆抵上门扉,眼角轻笑那人心切,欲伸手环住他颈,却被那人将扣了腕定于门板。

  便在此刻,她深深望见了他。

  确如温荆所言,屋外是起了长风。将要落雨,那长风向着竹楼旁点点桃树而去,绕上那绽满桃花的树梢。

  花儿轻颤,空中零星落下几点雨滴。雨滴落入枝头,树下殷殷鲜草略有所润。

  乌云蔽月,长风枝头摇曳,雨渐大了。

  泉水叮咚,风急吹得水流愈急,地面渐渐泥泞。

  忽的一道电闪,“轰隆——”一声,这场期待已久的春雨终于落下。

  狂风卷席劲草,雨滴砸向桃花,万物几欲融化——

  春雨携风润泽天地,荡尽尘嚣。

  雨已下罢。

  那无力蔷薇倚上浴桶边缘,任由温荆捞出换了衣,又被那人裹上厚厚的毯。

  现下,安月白背对着浴桶,听着桶内那人清洗哗哗水声,心思软成一滩春水。

  那人总是顾惜她的。纵然情动,却总不愿彻底将她摘下枝头。

  原先时,她总不解他为何这般能忍,可雪地一别后,却也稍懂得了些。

  温荆穿好衣,二人一推开门,便见着暗卫军首领正朝此地而来,是为二人送伞,担心忽又下雨,让二人着凉。

  三人回了竹楼,温荆与安月白上了三层。

  温荆心中无奈。少女向来出言不忌,勾他媚他。

  应是方才得了甜头,如今进了房内倒是乖巧了不少,不再惹他了。

  安月白坐于床畔那小凳上,刚梳了几下头,却见温荆蹙眉:

  “手太重,发再好也让你梳断了。”

  她一笑,却听温荆于耳畔道:“我来。”

  说话间,温荆已然接过了木梳,“姑娘到底是姑娘,离了柳儿,换了杂家来伺候。”

  安月白轻笑出声,玩味般回首望他:“柳儿哪有您来的舒服。”

  她一语双关,温荆如何不解?只弹了她额,又为她继续梳发,一时无言。

  她年纪尚轻,本就未经人事,自然沾点甜头便觉是好,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安月白本未打算温荆再说甚,只一心享受那人的服务,却忽听他于身后道:

  “待到你嫁了人,尝到的自会比今夜好上许多。”

  安月白身子一僵,继而转过身,下颚抵在温荆膝上。

  她转得稍快,发又太长,温荆手中仍留着一缕她的青丝。

  “义父愿娶月白么?”安月白笑问,“若你愿娶,我们便做一世真夫妻。”

  她抬眼望温荆,却见他瞳孔一缩,继而放下了她那缕发:“又说痴话。”

  见温荆拿了巾子为擦发,安月白却也不逼之过急,且任他逃避;却不知温荆望向她之眼神深邃若海,又宕起心痛。

  前朝也好,今朝亦罢。宫中有小太监与女子结为对食;宫外亦有大权宦养女子于私宅。

  可那前者,是深宫一世,为排遣寂寞不得已而为。

  至于后者,更是这世道女子艰难,不过为饮食居所无忧而屈身于宦者。

  想起师父高澜,温荆不由停了手。他忘不了那日从高澜处救出安月白之景儿,又岂愿作下个高澜,将他手植玉花亲手玷污。

  安月白的发亦干了大半,二人上了竹床,各自无言,却是各怀心思。

  温荆想的是,纵然安月白一世不嫁,也不能在他处磋磨一生,空耗年华。

  而那女子想的却是,要么与温荆情伴一世,要么行医济世一生,却必不会再屈身于其他男子。

  世上男子,又有几个好的?若说尊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贵过当朝圣上孟擎啸?

  可她入过宫,也见过皇后,却觉着堂姐活得太累。她庆幸那次夜宴,皇上无意于她,而是令舒卿儿入宫。

  除皇上之外,便属凌亲王孟擎舟,可她又逃了凌亲王之婚约。若要她再嫁是绝无可能。

  诚然,温荆说嫁人后欢愉更大;可若非与心爱之人相合,又岂能觉出一丝甜意?

  因而,安月白自后环上温荆之腰,柔道:“义父,月白不嫁于旁的男子,月白心中只有您。”

  “若您愿意,便有朝一日为月白搭个红盖头,我二人以夫妻相待;月白将所有都交予您。”

  “若您不愿,那就与如现在这般,月白常伴您左右。若您一世不折月白在手,月白便就这般与您浅尝辄止,如何。”

  温荆纵然背对着安月白,闻听她此言亦是心中一震。但那震颤却极快被痛苦湮盖,他苦道:

  “你未接触过旁人,自然不止前面还有千万个好的待着你,何必空耗在我这颗病树。”

  安月白闻言,一手撑着身子起身,对温荆道:“若是往前走就能遇见更好的,月白情愿不走,就这般与义父呆在一处。”

  “何况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于世人都是好的,于我却未必。”安月白话间,竟不觉湿了眼:

  “您先前也觉着凌亲王好,为我送亲,可结果如何?”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如您这般,水里,火里,都伴着月白一路行过?”安月白清泪砸下:

  “又有几人,能像您一样,能为月白搭上性命?”

  安月白哭腔已出,说得温荆心疼,却不知一时答甚。

  温荆起身为安月白裹上被子,一面轻道:“……盖好,夜凉。”

  谁却知,他此言一出,少女钻入他怀,泪水沾湿了他前膛。

  安月白只余哭音,却是说不出话。

  温荆为她顺气,一面恼恨自己为何总惹她,一面又恼她一哭便换不得气,生生要心疼死他。

  “……义父,好义父。”安月白终于说出话,稍撤开了些,望着温荆:“不逼月白嫁人,可好。”

  她说话间,几滴眼泪又顺面砸下,温荆忙伸手去擦,却被安月白握上指尖,“您说嘛。”

  任温荆是铁做钢打,此刻也不由心软成水。安月白仍目光清澈望他,好似他不言语便不罢休。

  “……此事之后再议,先睡罢。”温荆话间轻了许多,拥着安月白肩头,扶她睡于自个儿身畔。

  她向来是他的软肋。若是寻常事,他愿依她一千件、一万件;可关于她的人生,温荆却是不敢轻易依她。

  于温荆而言,纵然月白一世不嫁,总好过跟了他。他不愿旁人去害她,又怎舍自个儿作那罪人?

  可听方才少女所言,说不愿再去识人,情愿在他身旁。温荆不由悬心,也许事到如今,他已然误了她。

  身畔少女环着他臂,温荆咬上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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