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白未曾料及这一掌,却也不觉着太吃惊,只是缓缓将脸转过来。
“姑娘可是长大了,好谋划。”温荆抬起她的下颌,逼她直视着自己,咬牙道:“姑娘自是知道自己的皮相好,做什么事儿都能舍出节操去,甚至卖笑杀人也做得出。”
安月白被他掴了并不难过,却是现今听他这么说,才觉出苦涩咸腥。
那下巴被他攥得有些痛,她眼神避开了,却被他攥着手腕,拉到夏务钧面前,温荆道:“三年前的姑娘,见杂家杀人都能被吓傻。”
“现今,姑娘可是大了,都能伤人不脏自己手。”他伏在安月白耳畔,说话时呼吸浅浅,偏依旧是攥得她的腕生疼。
“月白也不想的。”安月白转过身,正和温荆面对面了,她看得出温荆隐忍怒气已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青筋暴着,他的眉心皱着。
安月白不喜欢看他皱眉,便踮脚去抚平他的眉心,偏距离一近,又看温荆低头看她,竟不觉愣了,只是道:
“月白不想,只是这般,能帮到公公。”
她说话间,指尖冰冰凉,已经触到了他的眉心。温荆却是忽的觉着烙铁烙上眉心一般,连忙把她一把推开。
只是力道有些大了,安月白后退了几步,却正好让那软在地上的夏务钧绊了下,竟跌坐在地。
安月白缓缓起身,掸了掸土,直直看着温荆道:“月白会毒,所以想跟着公公,多少想着帮得上公公些忙。”
“却不想,让公公这么早就知道月白如此不堪。”安月白无奈一笑,苍凉落在眼底。
空气凝固着。
“……你会毒,为何还求杂家救你出教坊司?”温荆问,只是下一刻他便抽刀,刀刃抵在了安月白的颈。
那颈子温热雪白,长而柔嫩。她却是轻笑着,睨了眼自己面前的寒刃,不急不忙道:“公公觉着是为什么?”
她说话间,竟往前小小走了一步,那温荆的刀便划破了一道小口,血如线一般蜿蜒而下。
见温荆不答话,她又往前一步,这次温荆却后退了。她一边往前,一边浅笑着,妩媚至极:“说呀。公公觉着月白是为了什么?”
直到两人退至墙边,温荆的刀才哐当一声,直坠地面。安月白的玉指抚上了颈上的伤口,沾了血滴。她看了看那指尖,伸出舌尖拭去那血滴。
温荆不知自己为何神使鬼差扔了刀,只是看她的颈受了伤,便也眸光黯淡,却是看她拉了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她的颈。
他的手覆在她的颈上,感觉出她的脉搏。却听她叹了口气,缱绻道:“当初公公救了月白,月白不是还欠着公公一条命?自然是要服侍公公舒服,护着公公……”
温荆终于听不下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许她再说。
“别说了。”温荆低声喝道,左手拿帕子沾去了她颈上的血迹,却看她眼中仍有笑意。
怎的好好的姑娘,竟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他救她,护她,又带她出教坊司,不就是为了把她磨练好,好当个物件送出手?
不就是贪了她听话,好拿捏?不就是贪她貌美又悉人心?
“杂家不需要姑娘有感情。”温荆缓缓放下了捂着安月白唇的手,俯视着她,淡淡道:“姑娘无需任何感恩之心,也不需要去护着谁,讨好谁。”
“姑娘只顾着自己即可。”温荆掷下这句,眼神深邃不可洞察,安月白只觉着自个儿能让他活活吸进去一般,却是不由心一颤。
从来未有人和她说过这些。
温荆转身就叫人进来。他让人把夏务钧带走,又有几人过来扶着安月白,带安月白回了温荆东方凌处。
一路上,安月白只是浅浅的笑。她也不由自主学了温荆摩挲指尖。颈上的伤口凉风吹着,倒也不是很痛,甚至带出些许痒意。
终归他还是舍不得杀她。也是,温荆是什么人,她现在算是温荆的物件,他怎么会伤她。
只顾着自己么?安月白暗自思忖,却心里眼里无时无刻不是温荆。
那人凉薄的语调,那人墨色的眼瞳。那人狠戾的气场,那人讽刺的言语。那人触碰她时的指尖,那人看着她的眼神。
公公呵,你为何偏偏要月白没感情。
月白本就是无心之人,何来的感情。
安月白莞尔,抚上了颈上的伤口,垂眸,暗思:月白只是贪婪,贪你的温柔而已。
这哪里是感情,分明是她在索取。想要再看到他因自己而气愤地微微发颤,想再看见他眼中闪过今夜般的一丝不忍。
她自是无亲人朋友,离开了安府,便直直撞见了温荆。谁让三年前,你偏要救我,护我?又偏偏,现今对我有所不舍。
眸光漾起了些许暖意。无人不是利用我,我自是晓得的。但你既然要利用我,却偏偏这般待我,教我如何不贪呢。
既然是带了夏务钧回来,又加上夏府夏老爷子很快就上了瘾,之后温荆去找夏老爷子谈,那老爷子仍是不答应。
温荆走时,便将那夏老爷子现状的消息走漏出去,很快流寇就进了夏府,挟持了老爷子。
温荆提议,现在他们留着夏务钧也无用,不如一并将夏务钧也给流寇罢了。
这般,流寇在南方做大。待那嘉王带着夏沃烨进到南方深处时,早就是流寇的天下了。那嘉王和夏沃烨也会将这笔账算到流寇头上。
到嘉王和流寇两方斗疲时,再让古将军的人马直接南下。现在南方的民众大半已是去了其他邻省,不会波及百姓。
等两方势力弱时,温荆东方凌带红翎女和军队从南至北,古将军军队从北至南,直接包围剿杀了那流寇,连带夏沃烨嘉王等人。
如此,南方大平。
东方凌便应了,便把夏务钧也找机会放了出去,果然落入流寇手里。现今他们装作是百姓,流寇也不知南方境边还有隐性军队。
那嘉王不日便带着夏沃烨到了。夏沃烨本就知晓那大少爷出事,此次回来自然心急火燎;再加上到了南方深处,才知老父和三弟被流寇裹挟,自然是带着人马就去同流寇作战。
流寇常年海上作乱,战斗力强,竟将那夏沃烨直接斩杀。夏沃烨已死,留夏家父子无用,于是那夏务钧和夏老爷子也一并被除了。
嘉王原想着是串通夏家做一出戏,树立南方威信,谁道现在南方已是流寇天下。他在此地保住命都难,正要返回,偏偏古将军率人北下,南方又有温荆和东方凌的军队。
这南北推进,都是精锐士兵,再加上安月白会毒,在流寇、嘉王士兵处以毒助攻,很快就摆平了流寇,生擒了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