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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此心安处

紫宦 鲤裳 2561 2024-07-11 19:35

  嘉王闻得温荆此言,惊恐颤抖,面无血色。他以为出兵伐蛮是求生之计,可缓了南方之罪,却不想从一开始,便已是一道穷巷,反倒害了他和母后!

  “这些俱是太后与嘉王往来的信件,请皇上过目。”温荆将诸信递上。孟擎啸览着信,不由腕间力道渐大,“好,甚好。”

  孟擎啸怒极反笑,“我朝太后,怂恿亲子,弑君篡位,纵子谋逆!”他猛然抬手,将手中诸信怒砸向太后母子。那些信纸纷纷扬扬而落,如秋日凋叶。

  嘉王惊惶欲躲,太后抬手,将嘉王护于身后,“皇帝,此事与嘉王无关,他本不愿,是哀家一路逼他至此!”

  太后回眸望向嘉王,目光深藏不舍,转而闭目扬声:“皇上要治罪,便治哀家一人之罪罢!”

  孟擎啸一笑,看向温荆,“不急。温荆,你可还有他物要呈?”

  “回皇上,臣已带来人证。”温荆恭然一行礼,眸光一瞥,示意诸人上前陈情。

  “皇上,奴婢是太贵妃宫内服侍的期儿。自皇上离宫,太后不时打发人来太贵妃宫中送来首饰,太贵妃未开匣,便将其中一件赏了奴婢的姐姐,姐姐没过几日便……”期儿说着,不由泪下,“便中毒亡故了!”

  “皇上明察,自您离宫,宫中类似期儿姐姐之事不少,却都是出于太贵妃宫内。”温荆道,“臣已带来了张太医。”

  “回皇上,臣已然查过。”张太医年迈,略有颤音:“太后给太贵妃送去的物件,俱是淬过毒啊!”

  孟擎啸只觉血气上涌,怒不可遏。幸而温荆在宫护着母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觉四肢发冰,难掩杀意:“太后与嘉王母子情深,却是这般如何对朕母妃的?!”

  “哈哈……”太后跌坐在地,面露颓然,眼底却是杀意颇重,“她?她早就该死!凭她有何资格同哀家争?!”

  “不过年轻时靠几分姿色,惹得先帝钟情;后又得了你,才能位至太妃罢了!哀家恨她久了,怎就不能杀她?!”太后笑道,眼底微红,竟瞧去有些癫狂了。

  嘉王见此,连忙跪地挪去,抱住太后的腿:“母后,母后您别说了,母后您快别说了!”

  “让她说!”孟擎啸暴喝一声。太后将嘉王一把踹开,怒笑道:“现下担心母后被杀了?若你有皇帝一般堪用,母后何必沦落至此?!”

  太后说着,又望向孟擎啸,恨意彻骨:“哀家不但想杀了你母妃,更想杀了你!”

  孟擎啸喝道:“够了!”他不愿再听,拂袖而立:“东方凌,速取金蚕诏纸。”

  “是,皇上。”东方凌应道。不多时,便将东西取了来;孟擎啸平静而坐,吩咐道:

  “温荆,替朕拟旨。”

  “臣遵旨。”温荆领命。此番太后与嘉王算是满盘皆输,尘埃终定。

  孟擎啸呼吸渐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出言字字掷地有声:“太后秦氏,投毒谋乱,居心歹毒;勾结外寇,乱我民心;纵子谋逆,怙恶不悛。自今日起,终身禁足寿康宫,静思己过。”

  “嘉王擎延,勾结宫闱,不辨是非;结党营私,谋反未遂;袒恶庇母,险酿大祸。着废为庶人,削去爵位,收回家产,逐出京都,终身不得入京。”

  温荆提笔拟毕,孟擎啸玉玺落旨,算是将太后母子命运钉死,带着众人出了太后的寿康宫。

  古烈渊押着嘉王出来时,他早已涕泪沾面。别人不知,他却知母后将罪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想以此留他一命。

  母后犯罪,按理却仍是国君之母,孟擎啸不会让她抵命;但若是母后不护着他,只怕他此刻已被下了大狱,不日便人首分离。

  但现下,说什么都是晚了。大错已铸。

  宫内虽是刀光剑影,安月白却在轿内呆得有了些困意。正在半睡半醒间,却忽的被小黎叫醒:“姑娘,翎主方才递话,已派人先送您回宅内歇息,老爷今夜便能归宅了。”

  “好,我们回家。”安月白点头应下,便又起了轿。轿子摇晃缓行,她却觉着颇为自在,心境亦是不同了。

  遥想三年前,她也是乘着轿,初入了紫宅。那时她总摸不清温荆是何想法,屡屡惹得那人大怒,她也曾怕过,惑过。若无那人相救,帮她那般多次,怎能安坐轿内,存活至今。

  停了轿,已是到了紫宅门前。小棠替安月白掀开了帘,小黎先一步下了轿,伸手欲接安月白下轿。

  安月白将手搭在小黎手上,却恍惚间忆起了三年前,她也是这般搭在那人手上,那人让她抓着他,免得脚滑。

  当日的月白,如何料到将在这紫宅长住?如何料到兜兜转转,紫宅竟成了家,此心安处是吾乡?

  安月白下了轿,望着紫宅的大门,心下百感交集。虽只离宅十余日,却是生出了些恍若隔世之感。

  “姑娘?”小棠见安月白有些发怔,便出言唤她,“姑娘快进宅罢。”

  是了,该进了。安月白盈上一抹浅笑,梨涡明灭。

  她移开覆在小黎腕上的手,抬步起行,步步轻快,料想这约莫便是归家之感,她再非无家之人——

  今晚之前,温荆也将归宅而居,此处便是他们共同的家。

  安月白思及此,更觉紫宅内一花一木都更加动人了起来。

  小黎小棠在安月白身后而行,小黎却无端觉着有人在窥视这处,便回头察看。

  小黎回头时,却未见任何可疑之人。她方才分明觉着,有人在看这边,眸光阴冷。

  “黎?”小棠已跟着安月白进了门,见小黎仍未进门,便叫了一声。

  “来了。”小黎转过身,心道许是自己看错了罢,又快走几步,赶上了小棠的步子。

  紫宅外,某巷转角背光处,一女子紧贴墙壁。她方才刚定目而观,认出那进宅的正是安月白,就让她身后的丫鬟发现了,心道那丫鬟好生敏锐。

  这女子约莫十七八左右,身量苗条,却也如莫棋仙般,戴一斗笠遮面,让人难窥见其容颜。

  “那安月白果真身在紫宅,毒仙实不欺蓝烟。”那女子喃喃,微抿了唇,伸手正了正斗笠,便快步离开,唇角含笑。

  安月白,你让我寻得好苦。许久未见,你倒是越发体面了起来,竟还住进了温荆的私宅,丫鬟仆人服侍左右,倒像真是成了小姐一般。不知你我二人再见时,你可还能认出我么?

  那女子步子稍快,身形本轻,不多时便混入人群,再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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