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的任务,温荆自是知道其中利害。他和东方凌都是见过场面经过事的人,可若是带了安月白去,又大为不同。
他便执意不带安月白,却看安月白赌着气离开了,不觉又有些苦笑。
那丫头,现今可是不大怕他了,竟还能这般给他耍性子。
可见她还稚气太重,是无法带她去做这任务的。何况那夏家也着实不大好对付,带了那丫头去,只怕是还要担心她的安危。
安月白回了木居,还是有些想跟温荆一道去。终归她是没怎么出过门的,何况她听温荆说去做个几个月的任务,更是有些担心温荆。
按理说,温荆是司礼监掌印之位,却更是皇上孟擎啸的心腹。皇上能派出他去做这几个月的任务,说不定其中有多少弯弯绕。
她还是想去的,却现今烦恼着,想着计策。
红翎女小棠现今回东方凌身边去复命,身边就只有小黎在监视安月白了。
小黎见安月白如此烦躁,又知晓她是因温荆不带她去才这般,也幽幽开口:“姑娘还是呆在木居吧,老爷是为姑娘好。”
安月白闻言,停了步子,道:“……我放心不下。”
小黎嗤笑一声,道:“姑娘除了舞艺乐艺,什么都不会,带了姑娘去也帮不上忙。”
安月白顿住了。她走到小黎身边,拉了小黎的手,用指尖在她手心写了个字。顿时小黎面上的轻松淡漠消失了。
那是个“毒”字。小黎又问:“跟何人?”
安月白笑而不语,只是道:“小黎姐,你只道能不能助我跟公公同去吧?”
小黎本想拒绝的,谁知那安月白是不是写了来诌她的?于是说:“姑娘在教坊司时,我们都是和你同住的,姑娘往哪处学此术?”
只看那安月白道:“练舞房内,小黎姐可是不常去罢。”
小黎顿时愣住,再看安月白转身,又恢复了那明媚的模样。安月白靠近了小黎,道:“小黎姐不助我,我亦能去。”
原来,那教习安月白的毒师不是旁人,正是前朝第一毒医之子翟青。翟青不仅未继承父业,反而四处游荡,以一身毒术闻名,却只收了两个徒弟,教授了两人毒术。
江湖上,百姓中,都称翟青为青面魁。那翟青并不轻易教授人毒术,他教人纯看眼缘。
譬如他那年路过安府,见到那安月白,便就将安月白收做弟子了。安京杨只知道他叫杜青云,却不知此人真名真姓。
他教习了不少安月白毒医之术,却并未教授她实用的毒术。直待他知晓了安月白入教坊司,才真正教习安月白真本事。
以安月白的绝色,若是不够实力去保护此容貌,便是最大的祸害。
毒师并不常去教坊司,只是偶尔在安月白的特定练舞房教授毒术。但安月白入教坊司后,毒师翟青才开始倾囊相授。
在教坊司,翟青也将真名告知了安月白。安月白才大骇,原来师父竟是人们口中的青面魁。
不过拥有了如此多的毒术,为何安月白不出逃教坊司?或是为何还依旧要入温荆处?
原来是翟青对她道,一定要入温荆处,才可知晓她的真实身世。毒师翟青道,以温荆的性子,亦有可能送她入宫去。
她无心入宫,却是无依无靠这些年,当真是想要知晓身世的,哪怕……是借温荆的力也好。
小黎自然不知安月白还会毒术,也不知安月白是跟何人学的,自然是不信。
安月白也不解释那么多,便只是笑笑,竟就去睡了。
第二日,温荆要启程了。
安月白再醒来时,房内就只有她和小黎两人。她颈上明晃晃一把寒刃,原来是小黎一刀亘在她颈前。小黎低声道:“姑娘师从何人?”
“小黎姐,你陪我三年,怎就这般冷漠绝情了?”安月白轻笑道,只看那小黎神色冷酷。
小黎道:“姑娘不说清楚,不仅无法跟着温公公出行,怕是奴婢都不会就此放过姑娘。”
“罢罢罢。”安月白一摆手,慵懒道:“我师父他不喜欢让人知道的。他啊,姓……”
她忽然用唇瓣比出了唇语:翟。
这唇语一出,小黎立刻收刀回鞘,竟立于当场,惊愕不已。原本,她想着安月白许是想跟温荆出行,想的迫切,才说昨日那番话。
今日本打算问出个实话,哪怕是安月白诓人,也无甚大事。只是这一问,便问出个大事来。
安月白竟是翟青的徒弟,竟藏得这般深?!
“小黎姐若是不信,便就算了。”安月白起身,开始更衣,只是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不等小黎回话,就让丫鬟进来替她梳头了。打扮妥当后,小黎让那些丫鬟退下。
安月白此刻正望着镜子,却看小黎的刀正在她的太阳穴位置抵着。小黎靠近了安月白,低声道:
“姑娘可以跟着公公去,奴婢助姑娘。只是姑娘若是敢对公公不利……”
安月白轻轻推开了小黎的刀,转头笑眼盈盈地望着小黎,道:“我就只告诉了小黎姐一人,我这般信任小黎姐,小黎姐却如此提防我呵。”
又起身,拍拍小黎的肩膀,才道:“公公待我极好,我怎会对他不利?”
“如此最好。”小黎冷冷道。
温荆一行人出发了。小棠和小黎会合时,只觉着惊诧。原来她也知晓了安月白不能跟着温荆的事,却看小黎身边——那安月白自是跟着的,便更觉着诧异——小黎的武功如此之高,竟拦不住个安月白?
小棠觉出了小黎身上气场不对,却是不好直接问小黎。
安月白乔装打扮了一番,用了些暗色显得皮肤较黄,又把头发梳成丫鬟模样,乍一看,倒也真发现不出什么。
温荆在排头。东方凌骑着马,跟在温荆的马右侧。所有人穿着打扮皆是寻常商人模样,温荆今日一身深翡翠绿,东方凌着浅碧色,远远望去,人只当是商贾之人。
这般颠簸曲折,过了大约十几日左右,才算是到了夏家管辖的南方地界边缘。
安月白就这样混在人群中,倒也不甚明显。她原先足踝刚痊愈,走的路有些多,便不由得有些不适;却走得多了,却走开了,竟也跟得上。
只是,安月白终究还是让温荆发现了。
原来是安营扎寨在半路,生火做饭。温荆让人进来端茶递水,中间人手不够,于是安月白就穿帮了。
温荆见安月白奉茶时露出的手腕,竟不顾东方凌在场,一把攥紧了她的腕,夺过茶碟就放在了桌上。
然后,拽着人就往一旁森林开阔处走去。
安月白只觉着心突突跳,到了地方,温荆忽然站住,她努力稳住才没撞到他。
“说罢。”温荆转过身,一手覆上她的肩:“姑娘请务必好好解释解释,为何会出现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