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未晓,温荆已然回宫。
紫宅中,雪衣玉女一人独立,墨发高束。她判寻踪蛊方位,定出青虹诸人所在,更阖眸运内力于那玉指哨,指藤香无色盈漫。
不过短短几刻间,云觞良霭二人已入紫宅,至于安月白面前。二人齐齐行礼:“青虹云觞、青虹良霭……”
“参见圣女,请圣女吩咐!”
安月白颔首静道:“据察,我青虹现有半数门人在京,半数零散在外。”
“传令下去,令轻功甚捷者与门中蛮族人士即日奔赴北利,查探北利战场形势,去前服下此物。”安月白道,递予云觞一盒,中有观云蛊。
如有人服下此蛊,身怀蛊皇蛊王者便可调取其人五感,共享其感官。
昨夜时,安月白传意古婧灵,道她如今已为人母,于兄于她都不能再随军杀敌。
古婧灵应了,却即刻驭蛊暗往北利战场,传意安月白道:
“毒丫头,你毒蛊皆通,又身怀蛊皇,遣百蛊入军之事便交由我,你且保重自个儿,留待上战场。”
“是!”云觞领命,安月白点头,又道:
“其余在京门人,即刻随我,前往翟府,一道北上!”安月白掷地有声,其音若珠玉相迸。
“谨遵圣女指示!”云觞良霭齐齐应下,安月白眸光灼灼,“下去布置罢!”
二女走后,安月白贴罢半副假面,欲开卧房门去往翟家,一面唤柳儿道:“柳儿,可整装罢?”
昨个半夜,安月白便传意柳儿整装理物,想来如今已然妥当。
一开门,却见柳儿立于黎棠二女身侧,率先出了言:“柳儿亦愿去的!”柳儿面色发红,是真心之言。
安月白抿唇,心间一热,向着柳儿摇头:“你莫去。甚么好地方,莫要添乱。好生看宅……”
余光见得小黎提了温荆命人为她备的暗器宝箱,小棠则提了药箱针箧,眼见是已然待发,不知候了多久。
见着小黎小棠神色,安月白便已猜着她二人是想与她一道北上了。
正此时,黎棠二人同时出言道:“姑娘,昨夜我二人已同柳儿姑娘一道备齐所需,随时可同姑娘一道离宅!”
相知四载,安月白知晓,她二人一路亦甚险甚难。
水里火里,身为红翎女苦痛血泪俱得喉中生咽,终于得以相伴。
正因如此,先前她才会令黎棠随蓝烟入亲王府,予她二人圆满。
如今北利战火纷飞,她有青虹蛮族助力,又大抵能得翟青夫妇相帮,何必再让她二人涉险?
思及此,安月白方欲开口,却听小黎道:“我二人身为红翎,此举却亦为全与姑娘私谊,还望姑娘成全!”
“柳儿与我已吩咐下人备轿,置旁余行李于其中,只待姑娘启程。”小棠出言,眸间与小黎一般执着坚毅。
见此情景,安月白不由眼眶发红。深吸口气,静而吐息,向着黎棠二人道:“晓得了。”
“二位姐姐,即刻随我去往翟府。”安月白道,黎棠二女即刻应道:“是,姑娘!”
到了翟府,见了翟家人,不待安月白开口,翟老太公已道:“掌印回宫前,已与老朽留书一封,老朽已然知晓。”
“我翟家几代为医,为国为民,必往北利行医。掌印将姑娘托付于老朽,老朽必保姑娘安全。”翟济明道,被翟偕薇扶着起身。
正此时,翟青与莫棋仙亦来向翟济明辞行。见着安月白,翟青道:“父亲,青蓝与偕薇医术堪用,便与您一道北上,我与棋仙先行奔赴。”
翟济明点头,翟青又说要嘱咐安月白些话,便与安月白去了安静处。
“将军战场危急,我知你心中忧愁焦虑。若依着你从前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亦要随我与棋仙一道打先锋的。”翟青道,见安月白不语,又轻声道:
“师父答应你,有师父在,必保他无虞。师父的老父年迈,还望白儿随行多加看护。”
安月白点头,心中已猜到温荆已见过了翟青。那人那般不放心她,既能给翟老太公带信,必然亦已告知翟青,要她随翟老太公同行,而非与翟青棋仙先往。
翟青说罢,莫棋仙亦上前拉过安月白,凝力向其指尖注入一气,一面道:
“听师父的,莫跟上来。至于此气……待到你运功时,便知它好处了。”
安月白莞尔,红唇轻启:“那便谢过师娘。”
她此言一出,难得见莫棋仙面带绯色,轻拍她手一下。相视时,莫棋仙眸色分外认真,对她道:
“顾好自己,前方有我们,不必担心。”
莫棋仙向来冷色,可婚后却愈发温柔了。方才那话,安月白与她相处日久,却觉心中稍熨。
二人俱已成熟。
“嗯。”安月白点头,“你们亦然。”
翟家诸人打点妥当便启了程,青虹蛮族百余人随行其伍,翟青行前又另派了军队护送。
一路上,每每思及古烈渊,安月白便不由心焦,纵然翟偕薇相伴,亦无法缓解。
翟济明通达明察,早觉出那青蓝心绪,终于半途对她道:“青蓝丫头,你先行率你的人去追我儿阿青罢。”
见安月白眸中复杂,翟济明道:“阿青走时,大抵同你说,要你与我们同行,以顾老朽与偕薇夫妇安危罢。”
知子莫若父。安月白望着翟济明,欲开口却无言,却听那老太公道:“阿青会武,老朽与偕薇夫妇却不善武功。”
“老朽年迈,难免耳聩眼花,又岂知姑娘是何时走的?”翟济明摇头道,“姑娘只管随阿青去就是。”
安月白不由下了泪,被翟济明抚着头,又听他道:“只是老朽帮了姑娘,姑娘千万要顾好安危,否则老朽恐是无以内相大人交代。”
“……嗯!”安月白点头,泪眼中辞别了翟家老太公。
那少女施轻功,立林梢。青丝如风瀑,独立若轻鸿。
运内功,指藤奇香召青虹——
“青虹门人、蛮族诸君听令!”
示诸公,圣姬玉牌雪掌中——
“随我全速前进,直入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