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街的饰品琳琅满目,将人看的眼花缭乱,几人穿梭在人山人海中,熙熙攘攘的行人挤满了街道,几个人艰难的前行。在一桩卖冰糖葫芦处停下,疏君一人挑了一个给他们,满意的摸了摸钱袋,扔给小贩几块碎银子便跑了。
长谨长慎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去找小贩要回来,眼看着人要消失了,几人便追了出去。
一行人一人一根冰糖葫芦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腰间还别了一个装得鼓鼓的钱袋,挥金如土。
好不容易赶上她了,春兰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道:“殿下,这钱挣得来之不易,别挥霍,您把钱袋给我,若您要买什么,我来给。”
疏君咬下一口冰糖葫芦,护犊子似的捂着钱袋,仿佛婴儿学语一般,咿咿呀呀道:“不行,让我自己给,我都好久没见到这么多钱在我手里,平时都是你们揣着,拿个账本给我就是了,我连什么金山银山都没见过,这次让我自己拿着。”
春兰还不跟她多解释,暗自想了想,她说的也对,她确实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拿在她手里。可那么多银子若都搬到她跟前去一点一点的数,岂不人人都知道昭棠长公主有一座会挣钱的高楼。
她左思右想但还是觉得不对劲,抬眼间只见疏君早已吃完了手上的冰糖葫芦,正拿着银子又在另一处买糕点。她慌得赶紧跑了过去,长谨长慎和心兰早巴巴的跟在她身后,一人拿着一包红花斗糕在手里吃。
疏君见她一脸不乐的样子,笑着让长谨分一点给她,根本不去想她为何要生气。
还未走到城门口,几人吃了那么多东西却还是觉得不够。又听长慎说城门拐角的巷子里有一家卖羊肉的,二话不说又拿着钱袋往那边去。
春兰走在后面止不住的摇头,心想:还好没让她自己去看库房里的东西,不然早被她花光了,就算再有钱,有几座金山银山也不够她这样乱买一通。
疏君一找位置坐下,便忙着叫小二来,指了几个羊肉汤,羊肉脯,烤羊腿,一人一份:“就这些,一人给我们来一份。”
长谨有些看不下去了:“殿下,买这么多吃不完的。”
疏君见长慎心兰高兴的摸不着头脑,她也一改往日的严肃,笑道:“不怕不怕,吃不完我们带走,不浪费的,不敢,你看看春兰要喷火的样子,这可不是花她的钱。”
长谨低头掩嘴笑,却被春兰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立刻敛了笑容,不敢再笑了,时不时的还拿眼睛去瞄。
疏君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这几个人搞定了,还有绿抚,杜若和叶湑,若是叶湑愿意,她大可给她挑一个他喜欢的带回永威,岂不两全其美。
她自己倒是想的好,却没发现几个人花钱大手大脚的早被人盯上了。
正说笑着,只听帘下一动,走进来八九个壮汉,有些呆若木鸡,有些强悍无比,各有各的特色,可一看面相,又看他们的行为举止,几个人不免打起精神来。
那几人叫来小二点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菜色,又拿来几桶好酒,小二招呼着,便被他们踢到了他们这桌来。
小二有些为难,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最后又被人一脚踹到桌子上,撞翻了桌子上的茶水,洒了几人一身。
几人面面相觑,小心去看疏君的脸色,心兰坐不住,正要上前去理论,疏君向她招手,长慎拉她坐了下来。
小二见几人不说话,忙道:“客官别恼,我这就再上一壶茶来。”
疏君摇头,让他靠近些,问道:“他们叫你做什么?”
小二低着头,畏惧的往她这边靠了靠,长谨见状要上前拉他,疏君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他才坐下,但手却放在了腰间的刀上。
小二没顾着去看他的动作,低声道:“他们说他们的饭钱要您们几位来给,还说……还说要几位姑娘去陪他们喝酒。”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心兰从凳子上跃起,骂道:“一群草包,姑奶奶可是给他们当下酒菜的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说着便要上前去,便被疏君喝住:“站住,坐下。”心兰气的面红耳赤,头上几乎要冒出浓烟,可见疏君的神色无常,似乎还带着兴趣,她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得乖乖坐下。
疏君和颜悦色道:“我们这桌一共多少钱?”
小二被心兰的动作吓到了一边,听见疏君问话,他支支吾吾道:“二十个碎银子。”
疏君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去翻找钱袋,找了半天,拿出了一两银子出来:“我们不在这里吃,将东西都装好给我们拿出来,这些,就当是给你们的补偿,你快些去,没叫你,就别出来。”
小二有些不知所措,怔怔的看了她两眼,随即听到春兰一声咳嗽,他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哈腰的跑到后房去,就连有客人招呼他也当没听见。
这小二刚走,几人正擦拭着身上的茶水,忽然面前一黑,疏君抬头望去只见屋外明光抢夺,斜阳微坠。
肩上一沉,一块冰凉凉的匕首抵在她脸上,长谨几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听为首的大汉道:“你不给我们付钱?为什么,把钱都交出来,不然,你信不信小爷我在你这如花似玉的脸上划出几道小口来。”
疏君倒是丝毫不惧,她有的是把握:“不怕,你要多少?”
大汉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摸了摸粗糙的手,笑道:“都要,快拿来。”
疏君不禁一嗤,冷笑道:“不可能,我没钱。”
这样的话去骗傻子都骗不到,仿佛被人耍了一般,大汉有些恼怒吼道:“别不识好歹,都拿来,不然,我就用这把匕首在你脸上雕一朵牡丹花,正好和你相配。”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疏君脸上一紧,柳眉微皱,将钱袋扔在桌上,大汉刚要去拿,只听他一声大喊,他的手被牢牢的钉在桌面上。
其他人准备一拥而上,长谨长慎立马拔出刀,吓得几人纷纷后退,不敢上前来。
大汉嘴里唾沫横飞,奈何疏君压在匕首上的力气比他大的多,她将他的头按在桌上,问道:“还想要吗?”
大汉痛的大喊大叫,求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奶奶,这些东西小的不要了不要了。”
疏君冷笑道:“你可以拿着,不过你觉得要把你打成什么样去医馆的时候才能花这么多钱,你可以告诉我,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程。”
长谨几人被这句话逗笑了,春兰拿出一两银子来,笑道:“还不快拿了这两银子去医馆,这可是你自己挣来的,不是抢的。”
大汉口里喊着是是是,春兰一笑置之,将银子丢给了其他人,疏君冷哼一声,一手肘敲在他的脑袋上,大汉便哐啷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手掌还被钉在桌子上。
春兰赶紧招呼着那些人去抬他,一行人喧闹过后,疏君闷闷不乐的擦着衣服,长谨小心问道:“殿下,还去外面吗?”
疏君将帕子在桌上一扔,气愤道:“气都气饱了,不必了。”
长谨又问:“那肉呢?”
疏君头也不抬,慢慢整理着衣物,将钱袋扔给了春兰道:“钱都已经给了,为什么不吃,带回府里,一起去逍遥馆买几壶酒,反正你们王爷回来还早着呢,不等他了。”
几人途径炮房之时,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华服男子出来,身后的小厮抬着几箱烟花鞭炮往马车里装卸。
店里的官吏十分恭敬的跟华服公子巴结起来,客套了好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不恭的地方。疏君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那次将她认成丫鬟的小吏,看他对华服公子客套的样子,不免冷冷一笑,问道:“跟那个小吏说话的人是谁?以前倒没怎么见过?”
长谨提着汤汁走上前来道:“那是孙颉大人,溪云公主的夫婿,他常年在外巡视,殿下没见过他实属正常。”
疏君咬下一口冰糖葫芦,皱眉道:“那么多火药他是拿来做什么,我记得除非朝廷征用以外,私人可不能购买那么多。”
长谨笑道:“孙大人除了在重要节日回来一趟外,还有就是溪云公主的生辰宴,对他来说,没什么事比溪云公主的生辰宴要更加重要,那些是皇后娘娘特意着人送的,孙大人只是亲自来取一下,这都是常事,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疏君淡淡“哦”了一声,便无他话,看着小吏送孙颉上了马,便将目光放在了这边。只见他微微拱手,算是行礼,疏君颔首,也不管他走上来的动作,转身便走。
对她来说,简单礼数便可,不必与他人做过多的接触,免得因为自己的性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疏君回到辰王府便换上了自己平时穿的便服,在后院的小榭亭中摆上一桌,与几人酣畅淋,差点忘了时辰。
彼时辰王还在校场巡查,待一切无事之后,正打算再核查一遍确保无误,忽然就接到昭帝的口谕,他虽困惑,但还是取消了明日的准备。
为免着人眼,他特意从后街偏门进府,换下盔甲,坐在案边散披着头发翻着卷宗,又找人去请疏君过来用膳,但等来的却是她的一句‘我已经用过了,送回去吧。’
他处理好身边的公务,一笔一圈,不出半个时辰便完成了。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理说平时他一回府,长谨长慎便会在他身边帮忙磨墨添油,时不时聒噪几句,偏生今日怎么这般安静。
虽然他知道两人在疏君身边帮忙照顾,出不了什么事,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看一下。在院中随便找个人问一下,便说几人在后院的小榭中,可等他到的时候只见疏君给了两个丫鬟一袋银子,还嘱咐她们不要告诉他。
疏君摇着团扇,又喝了一杯小酒,笑着道:“把钥匙都给我吧。”
丫鬟相看一眼,将钱袋放在桌上,连带着钥匙,道:“殿下,奴婢不收银两,这是本分,您收回去吧,奴婢们不会说出去的。”
疏君噘了噘嘴,收了钥匙揣在怀里:“好吧,既然不要,那我自己收着,反正这也是你们王爷的钱,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紫鹃。”
“奴婢白芍。”
她微微颔首道:“你们下去吧,对了,若是他们几人醒过来问你们发生了何事,你们只管笑就对了,如果他们威胁你们,你们也别怕,有我在后面给你们撑着。”
紫鹃白芍点头应是,躬身退去。
疏君一边摇着扇子,一面翻开钱袋,稀稀拉拉的全倒在桌上,开开心心的数起来:“这是一两,这个是多少,如果一个碎银子能买五串糖葫芦,那一两能买多少,我今日又花了多少……”
她将完整的,碎开的,铜钱的全分开来数,倒把自己绕晕了,除了银子碰撞的声音,缓缓的有脚步声靠近,她猛地回头看见沈徽清奇怪的看着她,她一把扑到桌上将银子全捞在自己的臂膀下,紧张的问道:“你……你来干什么。”
沈徽清觉得好笑,看她护着银子生怕自己给她抢了,他故意板着脸问道:“你贿赂我府里的下人,又说这是我的钱,还不准她们告诉我,你说我这个做主人的难道不能来看看。”
疏君轻哼一声,却不肯从桌上起来:“我说过,你的所有都是我的,难道还不准我拿出来用,还不准我去使唤她们了。”
“强词夺理。”沈徽清走到她身边坐下,揉揉她已经散下的头发,笑道:“那你说说你今日花了我多少银两,若你说的出来,这府里以后的府馈就你来管,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对不会过问。”
这话分明是刚才听了她自言自语现编的,况且他也不知道她今日到底花了多少,便随便编了一个数字:“四两。”
沈徽清看她咕噜噜的转动着眼睛,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刚回府的时候管家便来告诉他,说她叫人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看她刚才数的样子,只怕不止是四两,应该是六两才对。他狐疑的盯着她发白的面庞,笑道:“你再数数真的是四两吗,那些铜钱碎银子你难道不算再里面?”
疏君微微皱眉,数不数的清又如何,反正今日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何必要纠结在府馈谁管的问题上,反正都是她的就对了。
她丢开手,将银子推到他面前,冲他挑了挑眉:“那你来数,到底是多少,不数完不准跟来,反正都是我的。”
她丢下一堆烂摊子给他,自己扭着腰肢端走了一盘刚洗干净的樱桃和树莓往锁紧的屋子里边走去。
沈徽清咬着拇指瞄了一眼乱糟糟的桌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她当真是无可奈何,怎么连银两也数不清呢。
其实不止是她,连他亦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找这么多钱币来折腾人,他从来都只让长谨长慎带着钱袋,自己倒是连摸也没摸过,大的数目他还能懂,这些小小的文钱当真是难住他了。
他撑着脑袋一下没一下的数着,大约过了几刻时间,树梢已经银白一片,仿佛一匹绣满明月人间的锦缎,裹住了天上人间的道路。
忽闻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他抬头去看,旦见她端着瓷盘跑的慌忙,盘里的樱桃噜噜滚了大半,她却不甚在意,跑到他面前坐下,满脸绯红,看着他急的跺脚,欲言又止。
他继续数着铜钱,笑着问:“看你急成这样,怎么了?”
疏君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她确实是做错了事,尤其是看到那样香艳的场面,再来看着沈徽清,她倒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这的确是她的错,她不该将人锁在屋子里的,更不应该下药,如果明天那几人发现了问题,就算她告诉紫鹃白芍一句话也不能说,也难保她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那些人骂的狗血淋头。
她将钥匙放在桌上,一脸恳求的握住他的手,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站在我身后的对吧?”
沈徽清轻笑两声,看她的样子定是闯了祸,不然不会这么巴巴的上来跟他这般亲热:“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
疏君犹疑片刻,想横他一眼却又不敢,只好认命的低下头,剥开一粒荔枝塞到他嘴里,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还满意吗?”
沈徽清微微摇头,疏君苦笑着站起身帮他揉肩捶腿,十分殷勤,这下更把他心里的乐趣给逗了出来。看着她累的出了细汗,他将她从地上拉起,让她坐到自己腿上,笑道:“你老实告诉我,你闯什么祸了,有我在,我定会帮你的。”
仿佛如释重负,她几乎要哭出来了,羞的耳红面赤,诺诺道:“说了你可别欺负我。”
沈徽清笑着点头,一双眼睛却盯得她快要无地自容,她呵呵笑道:“要不你自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