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君的话循环在耳边,愉禛无奈,只得按着她的意思来办,这于谁都没有坏处。
话说这些日子因为漠北叛乱一事,褚王可是过的心惊胆战,生怕在骤雨中被昭帝一巴掌送到边关。如今沈徽清已经回京了,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可是却被长谨一句“骁勇候府的人在”给打发回去了,他只能悻悻的去逍遥馆寻乐。
浮玉闹着要去王府帮疏君准备出嫁的东西,褚王也由着她,因为身份的原因,以及现在他们与越王一党的走的很近,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独自一人在逍遥馆听歌舞,用午膳。
看着缓缓飘起而又落下的飘带,在乐声环绕中,舞姬扭着腰肢,身段轻薄,甩出披帛被他一把抓住,将舞姬抱在怀里,与她调笑道:“要不要来我府里啊?”
舞姬呵呵笑道,冷哼一声,伸手抵了抵他的额头,站起身后退两步道:“去您府里了,还怎么替您传消息呢,何况,您又不喜欢妾身,府里又有一位王妃,妾身去了,王妃可不高兴,届时,您可哄不好的。”
褚王揉了揉眼睛,从舞姬停下之后,他们便识趣的缓下乐声,出去带上了门:“够了,别装了,要是被王妃看见了,那还得了。什么事非要到这里来说,还扮成这副模样,次次如此,让本王做这些令人厌烦的动作,本王瞧你在外的日子是过的十分愉快了。”
舞姬不是别人,而是被淑妃送出宫的侍女,学男恭敬的跪坐在地上,褪去了一脸的高傲,换做了一副担忧的模样:“娘娘说,让王爷有时间去皇宫看看,陛下最近心情不错,若是在宫里遇见了,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褚王有些不耐烦的盯着她:“你知道说这些是没用的,还不如早些回去,这个时候去皇宫做什么,惹的父皇不快,再将我遣去边关吗?”
学南忙趴在地上,不卑不亢道:“这是娘娘的意思,她说这些日子陛下似乎有意立越王为太子,要您多在陛下面前露露脸,不要失了皇恩。”
听她说完,褚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凝神良久,站起身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母妃,这些事让她不要操心,管好宁王就是,另外,关于储君的人选,这是父皇的旨意,谁也改变不了,现在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儿子。”
说罢,便转身离开。这话说的过于沉重,淑妃听学南说完之后,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低声道:“他就这般放不下吗,难道我说的那些是为了我自己吗?我都是为了他日后能够有出息一点。”
淑妃气恼不已,在一边默默流泪,学北上前安慰道:“娘娘,王爷只是说现在形式不大好,不希望您过多的参与到里面,我们就等着鹜蚌相争,去做那个渔翁就好。”
她的话微微触动了淑妃,她也不再哭泣,眉心一动:“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褚王心性憨厚,性情激昂,大了便不听我的话,当初让他娶康家的小姐或是吴家的小姐对他都是好了,现在倒好,娶了一个祭酒的女儿,还对她惟命是从,我也没见他对我这个母妃如此在乎。”
学北呵呵一笑:“等褚王当上君上,自然就明白了。”
淑妃起身去端茶杯:“希望如此,褚王教训不得,那儿媳我还不能见吗?让褚王妃明日来见我,我看看都这么久了,也没见她肚子有响动,还不如人家王府三公子的福气那样好呢。”
学北抿嘴一笑,道了句是,便转身出去了。
淑妃靠在软塌上,幽幽的盯着窗外,一语不发。
话说沈徽清回京之后,疏君也不曾去见过,也不知他府上有些什么人,夜夜不能寐,翻来覆去没完没了。虽然心里早有底,可是还是怕人多嘴杂,又相信绿抚,今夜便也早早的歇下了。
逍遥馆也在抓紧时间随时准备开门,多少达官显贵的人,天天巴望着这里的美人舞姬还有享不尽的天下美食。
疏君没有招摇的在逍遥馆坐下,而是去了那片她已经着人修整过的竹林。整日的虚弱让她几乎快不能直起身子,只能在绿抚的搀扶下才能走的稳当。绿抚也奇怪明明回来时,身子还算强健,不知怎的,才过了几日,便不能自己起身了。
绿抚扶她在竹椅坐下,湖水中央设了一个小竹亭,连接的是岸边的竹林,小桥亦是当地取材,用竹板搭建的。
此时齐雪堂也早早的等着二人的到来,见她坐下,也没什么客套话,只让她将手伸出来,他才去摸脉。
疏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皮肤白胜雪,脸颊上是新添的粉汁,饶是化了淡淡的妆,也掩盖不了她满脸的疲倦和憔悴。
绿抚紧张的看着齐雪堂,只见他刚把手搭上去时就已经眉头紧锁,嘴角下沉,看着疏君的脸欲言又止,绿抚急的不行,见他又不说话,只顾着把脉,忍不住着急的问:“怎么样,哪里不好?”
齐雪堂看了二人一眼,并未说话,疏君也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转头对绿抚道:“我有点渴了,你去帮我拿些水来吧。”
二人骑马而来,马上怎么会带着水,绿抚听她说完,便瞪了齐雪堂一眼,冷哼哼的离开了。
见她走远,疏君方才道:“你有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现在人走了,说吧。”
齐雪堂抽回手,咳嗽两声,正色道:“殿下已有月余的身子了,胎相没问题,但是其他的脉象却是乱做一团,如果长时间下去,你可能会因为心梗而亡。”
疏君似乎早已料到他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一脸的愁容:“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吗?”
齐雪堂十分不解:“如果你死了,自然是会影响,母亲体弱的话,会影响给孩子,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样才能解决你现在的状况?再过五日你与辰王便将成婚,可是数月前辰王已经离京,你……”
疏君冷笑一声道:“那你以为辰王离京多月是与其他人在一起吗?”
话音未落,齐雪堂便了然于心,拱手道:“是我多言了,不过,此事的确不能先让其他人先知道,今日就当我们没见过面。”
疏君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默默叹了一口气:“多谢你,绿抚,以后你要多照顾她。”
齐雪堂看着她转身就要走,想起前些日子所见,忙上前拦住她道:“你这样心平气和,有些事出反常啊,难道已经知道了辰王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吗,这些日子,骁勇候府的人都在辰王府住下了,一方面是准备婚礼,还有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位女子。”
疏君心中淤堵,这件事她的确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心里实打实的想将沈徽清拉出来揍一顿,又带一个女人回来,她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吞入腹中一般:“那个女人,你可见过?”
齐雪堂看她面色涨红,怒意已然放在脸上,有些无措道:“不曾见过,只是听说而已。”
疏君勉强将心里的烦闷压下去,镇定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带回来又如何,她能拿我怎么样吗,我只管现在我该管的事便足以,这些事,自有人去管。”
这话说的有理,齐雪堂也没在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走到一边,拱手送她离去。
疏君似乎十分喜欢这匹马,就算身子无力也想翻身上马去溜达一圈。眼前已经模糊一半,让人拴好追影之后,她便想回到院子里小睡片刻,走起路来摇摇欲坠,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下人们只敢远远的躲着她,不肯上前。
终于走到后院的小廊上,她扒着扶手往前走,眼前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吓她一跳,来人正是周阳,看着她道:“有人到府里了,你去哪里了。”
周阳向来是怕她的,今日肯对她说这些话,不禁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可是现在的身子让她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来人就来,又不是找我的,你别挡着我,我要回去了。”
她推开周阳,就要往前走,只听周阳道:“他们在茶厅说你的话,不要我进去听,你不想去看看吗?”
疏君眉心一皱,叹了一口气道:“不用管他们,我要回院子了,别再拦着我了。”
周阳被她一推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声问道:“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姨娘?”
闻言,疏君脚下的步子一顿,回头道:“你凭什么说是我害死的,你姨娘是自己生病走了,怎么能怪在我头上。”
周阳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大声哭了起来:“就是你离开府里之后她就生病了,一直不见好,就是你害死的。”
怎么什么事都能怪在她头上,疏君十分不解,心里有气也不能冲一个小孩子发火,她肃然转身,连脚步都快了不少。
回到院子里,她钻入被子里,仿佛被寒冰冻住了一般,身子不停的颤抖,裹在被子里也觉得四周的凉意满满。
杜若端来一碗八宝粥放在案几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见她不大好的样子,忙道:“小姐,您怎么了,这是少夫人刚刚熬好的粥,叫我给您送一些来,您趁热用吧。”
床上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但身子却没动静。
杜若大着胆子走过去,只见疏君满头是汗,香汗打湿了秀发,身子反倒是凉透了,吓得杜若赶紧收回手去,道:“我去请府医过来给您瞧瞧。”
疏君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忙拉住她的手,冷冷道:“用不着,去辰王府送一张帖子吧”
杜若有些犹豫道:“可是小姐,您的身子……”
话音未落,疏君便打断道:“就是在外着凉了,睡一下就好,把帖子递了就回来吧,我想吃杏子,也想吃山椒泡猪蹄……”她说了一大串都是些伤胃的东西,杜若还是有些担心:“小姐,这些都是伤胃的东西,不过这个时间里,杏花才开呢,杏子要等上好几月的哦。”
疏君点了点头:“你看着来吧,我实在是有些累了,等一下大夫人来传饭,就说没胃口,不去了。”
杜若见她第一次有这样的胃口,脸上是止不住的愉悦之色,笑着退了出去。
用过晚膳之后,听罗氏说疏君没什么胃口,愉禛便与江离相约去纤羽阁瞧瞧。
杜若出去之后一直没回来,疏君醒了便又睡了,二人来时,刚好见她躺下,昏昏欲睡的模样。
江离与愉禛相视一眼,江离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却不知为何冰的厉害,忙帮她捏好被子道:“怎么这样凉,才如春没多久,不要穿的这样单薄。”
疏君点点头,闭上眼睛又想睡去,愉禛道:“二哥,让她好生歇着吧,把身子养好了,过两日也够她受的了。”
江离和颜悦色道:“好吧,见她老是睡不够的样子,我都在怀疑她晚上是不是出去做什么了。”
江离笑着摇摇头出去了,愉禛嘴角含笑,上前去摸了摸她的手,见她已经睡着了,暗自笑了笑,只是灯光昏黄,没瞧见触碰她手的地方隐隐冒着蓝光。
仿佛是感知到什么,雷云也进屋来蹲坐在地上,看着愉禛的触碰她的手指,额头,瞪大了眼睛。
愉禛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砰砰的乱跳,骤然心跳加剧,雷云也烦躁起来,愉禛怕打扰她休息,也慢慢的离开了。
雷云忙追着他离开了,留下地上被风带走的桃花。
刚刚用过杜若买回来的菜,听见她的话,暗自冷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不用管他,你去歇下吧,我也累了。”
杜若端来热水,绿抚拧干之后替她洗漱干净,吹灭掌灯,二人一并出门了。
杜若收拾干净躺在床上,看着几乎快要睡着的绿抚问道:“绿抚,你睡了吗?”
“嗯”绿抚星眼朦胧哼哼两声:“快了,怎么了?”
杜若坐起来,双眼如炬:“小姐为什么突然身子这么弱,可是在外受伤了不肯告诉我们?”
提及疏君,绿抚不由打起精神来:“这有什么,殿下没有受伤,就是一时间感染了风寒,或者又是心情不好,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你别想那么多,那你没瞧见殿下胃口这样好吗,这就是慢慢在恢复了,你可别去问,不然又要生你气了。”
杜若见她说的真挚,也不再说什么,倒头盖着被子便睡去了。
与沈徽清成婚的日子就在眼前,自从得知已有身孕之后,疏君在吃食方面也重视起来,不再似往日那样多一顿少一次的。
玉泽已经同沈徽清在辰王府睡了三日了,今日一大早,便随着迎亲的队伍回到王府。可以说这是除上次与计府定亲,沈府提亲以后,王府最热闹,最欢乐的一天。满城的人都等着这一天,无论老弱妇孺,都携着子女出门观礼。偌大的王府正门前赫然摆着龙凤吉祥的图案与铜器,王既明与罗氏在门口招待客人。门前络绎不绝,人山人海,听到有人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热闹喧嚣中都显得这样苍白。
昭帝也自由放开了一次,骑在马上与沈徽清一同进府迎亲,反倒是将皇后与太后落在了辰王府。
耳边处处都是起哄的声音,打闹声,祝福声,楚母以及一众贵妇人都在疏君的房里帮忙添嫁妆,虽然不及多少,但都是心意。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几名贵妇帮忙妆点,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打扮好了。
喜婆上前来看着疏君道:“殿下就这样不浓不淡的妆最好了,太淡了撑不起今日的场子,太浓了误了您的美貌,这新郎官快到了,诸位贵人小姐有什么话,现在可说了。”
宓瑶挺着肚子来,眉眼弯弯,接过花儿手里的匣盒,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两只精巧的鞋子,还没有手掌大小,一双虎头,一双鹤尾,样式稀奇,众位贵妇小姐见了也不由的惊叹道:“这样的巧工,外面的可比不上,慕容小姐这手艺,可实实在在出色了得呢。”
宓瑶笑着一一回应,最后将目光放在疏君的身上,笑道:“童鞋给你,除了是日后希望你儿女双全,也希望你能与辰王白头偕老,这样的寓意最好,其他的你也不缺,还不如把我的心意给你。”
疏君展开笑颜,头上的凤冠吊坠铃铃作响:“谢谢你,辛苦你了,快去坐着好好歇息吧。”
宓瑶点点头,一众人又上来说了些祝福贺礼的话,彼时听着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楚母赶紧将盖头放在她头上,对其他小姐夫人道:“快快站好了,得要热闹热闹才准他们进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