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我想要娘亲,爹爹,我要娘亲。”玉泽一直哭闹,愉禛也没办法,身边更没有伺候的丫鬟小厮,只能干着急,抱着玉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哄他入睡。
“把玉泽给我吧,爹还在前院等着呢,人已经抬进府了,你打算安排住在哪里?”婉丽被罗氏派来寻人,远远就听到玉泽的哭闹声,当下便走来接过玉泽,面上忧郁之色浓重:“爹拿不定主意,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做妾都做的这样光明正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今日入府罢。”
陈媛休入府的阵仗仿若小女出嫁一般,街上议论纷纷也恍若未闻,是啊,谁家那样连面子都不顾,死皮赖脸的非要进府,风风光光的嫁一个如意郎君不好吗,既然为妾,那从侧门进如是,偏要从正门进,难不成真以为是平妻吗。
听他说完,愉禛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声音淡淡的:“就住在姨娘原先的院子吧,反正也没人住,让她过去,两个人陪陪伴,也不会太无聊。”
婉丽抱着玉泽轻轻拍他的后背,小家伙也没哭闹了,眼睛一睁一闭,快要睡着了。婉丽看着他轻睡的面庞,还有眼角的泪水,想着宓瑶离开了,府里却来了个烦人精,不免觉得心酸:“你还担心她会不会无聊,我告诉你,这种女人,你最好别碰她,省的日后再生个孩子出来,等她手里有了把柄,宓瑶回来了之后,你觉得她的日子会好过吗?”
愉禛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这些事情他不会去做,日后自然有时间将她安置出去:“我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孩子,哪里来的其他人,如今遂了她的愿,进府了,可是这是她自己选的,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管那么多,既然人来了,那我便去瞧瞧,。”
婉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喉咙里仿佛卡到刺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是觉得难受不已。她叹了口气,抱着玉泽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进府的阵仗如此之大,等陈媛休进府这件事传到疏君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在六天以后,虽然知道迟早都会进府,可是她还是在心里狠狠为宓瑶捏一把汗。
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陈白与陈媛休不免被纠察院逮住机会不放,询王虽沉寂许久,可对着高台上的位置依旧是虎视眈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面对询王的到来,怀王倒是十分的意外,在他眼里,询王现在根本不够资格与他争夺那个位置,自然而然的放松了警惕,撤走了守在怀王府四周的守卫,以及那些江湖食客。虽然询王构不成威胁,可说到底,他还没死,万一他们这边两虎相斗,肯定必有一伤,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的不就是他了吗。总之,小心一些,总是没问题的。
怀王妃热切的拉着询王妃往后院走去,妯娌两一路上聊的不甚乐乎,客厅里也就只剩下怀王与询王对立而坐,率先开口的还是询王。
“皇兄近来如何呀,父皇那边可有消息,我听护卫说,父皇已经有意要下旨恢复你的爵位呢?”
怀王面上盈盈一笑,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指环:“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话,若是父皇有意,我如今还在府里吗?”
询王轩眉一皱,故作惊讶道:“你不知道?这我也是才听安邦说的,若是皇兄不信,何不找人去试一试父皇呢?”
怀王缄默不语,怀疑的目光在询王身上打量,沉默良久,忽而笑道:“自然是相信的,可是你今日来就只是想要与我说这些,还是有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面对他的询问,询王丝毫不慌,说到底与他们争斗多年,怎么会被怀王吓到,依旧处事不惊,缓缓道:“自然还有其他,如今我还能在京城待下去,做一个闲散的王爷,已然是觉得无比幸运,只是越王向来看不惯我,如今皇后娘娘圣宠不衰,母妃又被冷落,所以……”
怀王瞟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如山中云雾:“所以如何?”
询王瞧着他的面色,左右观看了两眼,怀王右手一挥,伺候的人早已相继退下:“自小我便与皇兄更亲近些,所以自然不希望是越王登上那个位置,所以倒是愿意助皇兄上位,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怀王听得这些言语,瞳孔微微放大,身子不自觉的向后倚靠,嗤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皇兄有所不知,如今我已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有任何价值,父皇年纪也愈发的长,可到底我手底下也是有好几个消息的通道,只希望皇兄将来继位,能够让我自在些。”询王满脸真挚,哀声恳求道:“只求皇兄可怜,我不想在越王爬上去之后,由于记恨我还有母妃,还落得个没有全尸的下场。”
他说得可怜,怀王起初还有些犹豫,看着他几乎泪涌而下的面容,思来想去,有些动容道:“既如此,我当然会答应你的要求,可当初为了顾芊大人的事,你做的那些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询王一怔,想起顾芊抱着女儿产破败不堪的身子在京兆尹衙门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再恨,还是强忍了下来,叹道:“那只是一个误会,顾大人也是考虑到大局,好在最后能息事宁人,没有闹出多么难堪的事,这种事,既然已经过去,何不就让它随着时间淡忘,提这些对我们后面要做的事,没有多大的联系。”
提到正事,怀王也肃然起来,赫然站起身走到询王身边,问道:“那你这次来,还有什么见解吗?”
询王将握紧的拳头散开,掌心上留下了一排月牙印,悄悄藏于袖中,勉强一笑:“你可听说了皇姑已经离京,最快也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回来,而这几天闹得不可开交的王府,你可晓得其中的要害?”
怀王猛地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悚笑一声:“瞧我这记性,陈媛休一家乃是越王党下的,那皇姑不是一直都在暗中扶持越王吗,这两人如今都在一个府里,保不齐不会给越王助力,可是细细一想,两人可是不和的,这要是在一起,闹出动静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今皇姑不在京中,越王受罚也有一段日子了,也不见父皇愿意将他放出啦,如此,外面的动向,他知道消息的速度,自然是比不上我们。”询王低首喝了一口茶,鼻腔内突然清新香甜起:“加上陈府因为皇姐生辰上闹出的事,父皇早已心存不满,如今又趁着皇姑离京修养,将人送进了王府,这更是有伤风化。”
怀王从堂上走下来,手指不停的把玩指戒,得意之色表与面上:“自然,刚才得到消息,纠察院的言官一直揪着此事不放,父女二人被弹劾,如今正停职在家,无所事事呢。”忽然想到一事,他转头盯着询王道:“至于王府的人,虽然一直置身之外,可无论如何,都是会被拖下水的,越王算得上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只不过这颗甜枣不怎么甜。我会继续找人盯着他们,事成之后,我们兄弟二人再细说。”
九月的风依旧还是热气难消,日高暑热,连蝉都觉得暑热难熬,悄悄的躲进的土里。
如询王所说,越王得到消息总是比他们晚一些。
皇后夜夜被昭帝宠幸,盛宠之时,听到下人禀报的消息,饶是再好的兴致,也高兴不起来。立刻动身去了越王府,不过,她还是对昭帝哭诉道心念儿子,加之越王妃离世,生怕府里的丫鬟照顾有误,不能察觉到自己犯下的错。
昭帝也知道她几月未见过越王,便点头应允了她的要求,不过,脸上却没多大的感慨,他膝下子女满堂,越王平时挨打的次数数不胜数,现在自然没那心思去管。况且,他当然知道皇后去见越王所为何事,如今政局稳当,就看看他们能掀起多大的浪。
穿过空落落宫殿,暑气吹拂起着张姨娘宝蓝色的轻衫,似一只怯弱而无助的孤鸟,橙黄色的帔帛拍打在她枯黄的脸上,眼里已经失了光彩,无神的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浣纱,三公子还是未到这院子里来看望陈氏吗?”
她口中的陈氏真是前些日子才进府的陈媛休,浣纱扶着她艰难的步行着:“未曾过来,听外头的人说三公子近些日子公务繁忙,连小公子都来不及照料,都送到大夫人院子里养着了。”
张姨娘寻了石凳坐下,这时,罗隽送了药膳来,刚放下便要离开。张姨娘一见她便来气,斥道:“没教养的东西,哑巴了?让你给陈氏送的药膳送了吗?”
罗隽心里有气,可自知是个丫鬟,人微言轻,只能咬着嘴唇,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按您的要求,送了跟小姐以前喝的药膳一样的。”她微微欠身,咬紧牙关,忍了又忍,放吐道:“若是无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语罢便转身离去,却被张姨娘一顿呵斥:“站住!让你走了吗,这么毛毛躁躁的要去哪里。去把小公子抱来院子里跟陈姨娘亲近一下,毕竟日后都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别失了亲份。”
浣纱看着罗隽不情不愿的样子也是不忍,平日里自己也是受过宓瑶恩惠的人,忙扶了扶张姨娘的后背:“姨娘,小公子在大夫人院子里,若是此时去抱来,只怕大夫人心里不高兴日后为难您。”
她说的有理,可说到底这么久了,也是该见一见的,便低声道:“既然如此,等大夫人那边清闲了,你去抱来罢。”
浣纱满头细汗,忙倒了声是,便留张姨娘在院子里,自己携着罗隽的手出门去了。走到后院青莲池旁,左右瞧了瞧,拉着她进了假山里,询问道:“你可有少夫人那边送回来的信?”
罗隽摇头道:“不曾,若是有,只怕我跪着去求她,也要把她求回来,这是什么事儿啊。”说罢,便低头用娟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那陈氏进府来,你瞧瞧谁瞧得起她,不过是怕她身后有着陈府,如今小姐负起离去不管这些事也就罢了,怎么还将小公子留在府里受苦。他还那么小,如今小姐不在身边照顾,若真遂了张姨娘的心,让陈氏跟他亲近亲近,那小姐回来之后,还不得生分了。且不说如此,就连小姐当初在府里的一应照料,吃穿用行都照搬去了那里,若是平妻也就罢,可她只是姨娘,凭什么要跟我家小姐一模一样。”
浣纱摸着她的额头,眼波流转,亦是含了一抹怨气:“这有什么办法,好在少夫人是跟在六小姐出去的,也不知他们可否知道府里面发生的这些事情,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能快些回来。”
罗隽低头抽泣,闻言,忙拉住浣纱的手:“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家小姐吧,若是小公子在陈氏那里,只怕小姐回来之后会记恨公子。公子近些日子连府也不回,虽说从不去看陈氏,可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浣纱叹声道:“这……又该从何说起呢,小公子那边我会照料着,说句不好听的话,三公子这些天忙着辰王交代的公务,像是与巡视漠北有关,如若如此,便想着要不三公子也一同去了,省的大家都在府里长了心病出来。”
远不止她们口里说的那样,巡视漠北的重任,昭帝再三考虑,于公于私自然是觉得愉禛不错,可若是这般大张旗鼓的下旨,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岂不是得不偿失。为此,他还是将此事交给了沈徽清,他军功盖世,他的命令毋庸置疑。
自从愉禛回到沈徽清身边办事,楚可轩好不快活,平日无事,便将自己身上忙不完的公务交给他。他知道愉禛不想回府瞧见那些人,只能拼命的让自己忙起来,可是看着他这副样子,反而于心不忍了。接过他手里的狼毫笔,低低道:“够了,忙碌这些日子了,别老睡在军营里,逃避是没有用的,要是真不想见她,何不在外置一处院子,将她挪到那里,你也好清闲。”
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他说得这些他自己何尝没有想过。他冷哼一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又埋头苦干起来:“她为妾已经是陈府最低的要求了,若再将她移出府,只怕会闹得难看。”
“可你这样不回去也不是办法啊,你那漂亮儿子怎么办,你一个人还好,别苦了人家孩子。”楚可轩跳下案桌,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营帐,怅然道:“不然,你将他送来我们府里,你看我大哥虽已成婚多年,可膝下还未有子嗣,我娘可是千盼万盼的日日烧香拜佛,你要是把那宝贝儿子送去府上住一段日子,她可巴不得你看如何?”
他的话让愉禛有些心动,可思前想后还是有些犹豫:“这行得通吗?”
楚可轩冲他扬眉道:“自然,包在我身上,你何不现在回府跟你家老爹商量商量,这些东西就先放下,漠北之事定是有你一份,不用担心。”
愉禛盯着桌上的公文,思索片刻,感激道:“多谢你,可是今日先不忙,巡视漠北不过三四月的时间,陛下已派黄寄庭将军先行处理,巡视之人大概也就这个月就能动身了,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去搏一搏,多多少少还是先将这些处理好再回去也不迟。”
“好吧,别忘了啊。”楚可轩站起身向他走来,看着他憔悴不堪的面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挺你的。”
人人都说江州以南,乃“常春盛夏,百花万林之地”,冬暖夏凉。群山脚下,云雾连绵,半山之地,遗世独立。白鹤栖息与溪边,单脚站立,将头埋在翅膀上的羽毛里休憩,宛若娇羞的仙子。溪水哗啦流向山下,随着小溪往上走去,只听轰轰的流水声从前方传来,远远望去,原是小溪上头的高岩上留下来的银水,水流不大,却是震耳欲聋。
循着瀑布上游去,却别有一番景象。不似瀑布下游处的喧吵,此处是一望无际的河泊,水流平缓,一望无际的是花田,四季的花养养都有,自然也不缺疏君喜爱的茉莉。
主仆几人褪去外衫,穿着轻便的里衣齐齐的浸在水里,奇怪的是,水中央有一颗泡在水里依旧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树上栖息着各种鸟儿,几人在水里嬉闹,累了便回到岸上,穿上衣衫,四处斜红叠翠,春意蛊然。
宓瑶追寻着一群蝴蝶在芍药满山翩翩起舞,笑语连连,春兰心兰牵着花儿的手,向远处的向日葵花田跑去,不一会儿便被被花田淹没,依稀只听得几人的欢闹声。
疏君手里掐了两朵茉莉,正准备戴在头上,便听见宓瑶笑道:“别,你今儿这身太素了,用这个更不好,我瞧着那边的牡丹开得不错,快去那边摘几朵戴上,如今这个时节,在京城可没有这样艳丽漂亮的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