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探春的嚎啕悲哭声,贾政的心也渐渐的软下来。
“什么远嫁番邦?!”贾政惊疑不定道,只见其拊心攒眉,暗自思索王夫人方才之言的意思。
王夫人同样气结的厉害,贾政不分青红皂白,进来就是对她一顿数落叱骂,甚至连带着王家所有人都牵了进去,言语难听至极,实在伤肝动火。
“原来老爷竟不知。”王夫人冷笑道,“我还以为老爷知道,再不济也会有人会告诉您今儿南安太妃来了府上。”
“南安太妃?”贾政眉头一锁,忽想起王子腾此前对他所言朝廷议和的事,“难道......”
王夫人见他回过味来,当即说道:“不错,南安太妃收了三丫头为义女,要她远嫁番邦,换取南安王爷回京。”说到此处,王夫人怜惜的搂住探春,“老爷怪我不疼她,我虽不是她生母,可我也知道那番邦蛮夷之地实非一个好去处,可南安王府势大,就连老太太也是无可奈何。老爷若是舍得,那自把她舍去便是,用不着指桑骂槐!她姐姐入了宫,我一年左不过见上两回面,可至少还能见上面,而她现如今又去了,我一年又能见上几次,只怕是此生也见不着了。”
王夫人的这番话就像锤子一般重重的砸在贾政的胸口,堵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见贾政头也跟着神经质的摇摆起来,真是痛苦到了十二分,顿时泣如雨下。
“作孽啊!我究竟犯了什么罪,老天竟要我贾家骨肉分离?”正说着,贾政竟一头向后栽去。
“老爷(爹)!”王夫人和探春顿时面露骇色,赵姨娘本在屋外看热闹,突然听闻屋内传出的动静,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伸头张望,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得亡魂皆冒。
“老爷!老爷啊,你可......”话还没说完,赵姨娘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的她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
赵姨娘也不顾体面,更关键的是这巴掌还是当着女儿探春的面,她如何能吃亏,于是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怨恨的看着王夫人,王夫人哪里会怕她,当即反问斥责道:“你是要造反吗?”
终究是恐惧战胜了愤怒,赵姨娘忙捂着脸退站至一边。
探春更是心急如焚,刚才赵姨娘的怨毒神情她是瞧见的,倘若真的动起手来,赵姨娘怕是难逃一死。
妾与妻斗,就是以下犯上!
赵姨娘转头看向探春,一把将她拽了起来,骂道:“你如今乐意了吧,也瞧见了吧。这就是做姨娘的下场!他姓王的有什么好,就值得你这般下贱!”说着,就要去抢夺探春手里的聘书,“你素日里不是总把自己当主子吗?你见过主子去给人做妾的吗?不要脸的东西啊!”
“我的事不要你管!”探春大声哭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
“够了!”王夫人也是心烦意乱的厉害,她忍受不了赵姨娘在这里撒泼,至于刚才的事她也可以看在探春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与此同时,她掐住贾政的人中。
这上了年纪的人,一旦气狠了亦或者情绪波动一时较大,是很容易痰迷于心的,继而晕厥过去。王夫人又命探春去取来绞干的热毛巾,擦去贾政头上和脖子上的冷汗。
虽是昏迷,可外界的声音却听的真切。
妻妾暗斗,母女离心,一时让贾政觉得心生厌恶,可细想想,这局面又何尝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老爷!”赵姨娘受的委屈最大,是以最先开口唤道,她斗不过王夫人,也改变不了探春的思想,只能选择站在贾政一边,至少如此,她才不会再受到伤害。
“探春。”贾政没搭理于她,只唤了一句女儿的名字。
贾探春惊忙上前,也好似有着依靠一般,抓住贾政的手,哭喊了一声爹。
“女儿不孝!是女儿对不起您。”
“去吧。”贾政只说了两个字,便再度闭上眼。
探春不明白,她看向王夫人,王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回去。探春无奈,只得抽泣着告辞离开。
赵姨娘顿时慌了神,她急忙跪了下来,对王夫人告饶道:“妾一时糊涂,还请太太大人有大量,饶恕我先前不敬。”
王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可碍于贾政的情面,她属实不好过多责罚,便命其回屋抄写菩萨经文以示惩戒。
贾政算是默许了王夫人的做法。
若是上下尊卑不分,家宅之中势必要出乱子。
待屋内只剩夫妻二人时,贾政再度睁开眼,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王夫人贴心的取了个引枕给他垫上,只听贾政说道:“明日你回王家见一下汝兄,并将南安太妃一事说与他,请他定夺。”
“是。”本以为王夫人会有话要说,不曾想她却是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贾政不由心中一舒。
“我先前说的都是气话,你莫要放在心里。”贾政性子庸懦,眼下又是求人办事,自然少不得先告罪一番。
“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王夫人的声音很稳,也听不出喜怒,“只是我怕老太太会有别的想法。”
“老太太那我自会去解释。”贾政知道王夫人的顾忌,连忙说道。
“若是,我说的是若是兄长那......”王夫人欲言又止道。
贾政知道王夫人话外之意,于是在长出了一口气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若他肯,那我自然也肯,洛阳总好过番邦。假若他不肯,那仅凭咱们一家,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南安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