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车再快些!”林黛玉吩咐紫鹃道,紫鹃担心的望着姑娘,任由姑娘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林黛玉摇头又道:“不打紧,我禁得住,快些,再快些!”
“驾!驾!啪啪!”一阵阵急促的马鞭声,伴随着飞扬而起的尘土,一路往家赶。
路上的行人连忙躲避,生怕冲撞了贵人,酿成大祸。
不消一个时辰,一行人总算平安到了家。林黛玉顾不得擦去额上的汗和仆妇架起的梯凳,怀着焦灼的心情径自从车辕上跳了下去,惊得紫鹃差点叫出声来,好在没崴了脚。
大门口看门的执事小厮瞧见车驾,皆躬身迎了上来。
林黛玉着急的上了火,杏眼一蹬,叱道:“闪开!”
众人一惊,皆忙让出路来,待林黛玉进门后,又面面相觑起来,用眼神互相交流着,探索询问着发生了何事。
“兄弟,这是出了什么事?”
“害!别问了,等会儿就明白了。”
这越是云遮雾绕,越是挠得好事之人心痒痒,且不是所有人都是嘴上把门,很快,京中出事的消息便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
在此之前,林黛玉来到了石夫人房内。只见石夫人正含饴弄孙,好不快活,王霖自从学会叫娘后,石夫人整日期盼着孙儿叫她一声祖母,然而小家伙‘娘’尚且叫的含糊不清,何况是两个字的‘祖母’。
石夫人早在林黛玉下车的时候便知晓其回来了,看着她满头淋漓,双靥因心绪躁动而变得通红,眸子中又起了氤氲,不禁眉头一皱,先支使奶娘将王霖抱出去,然后责备起黛玉来:“你这幅模样哪有个做大妇的静气?”
“太太!”林黛玉嘶声道,“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石夫人闻言一惊,虽不知黛玉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但也清楚那些事迟早会泄露出来,于是转身入了里间,从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取出两份邸报和四五封王攸的亲笔书信,一并摊放在圆桌上,并招呼黛玉上前。
这邸报乃是朝廷通过驿传系统自京城发往全国各地,具体抵达时间与路程远近成正比,受篇幅限制,所记叙内容多用文言句式且行文自成一体,即便是读了书识了字的,也不全然看的明白,唯有那等官宦人家才可尽解。
算起来,这学看邸报还是林如海教的,不过那时候的邸报还是太上皇时期,相对如今简单易懂,经世宗(大行皇帝)一朝,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林黛玉一字不落的看着,当看到贾家被抄,族人尽数被收押的消息时,她才意识到宝玉说的都是真的。
眼见为实,来不及细究,继续往下看,甚至一一拆阅王攸的书信进行比对核实。
二月初二,龙抬头,新君于金殿御极,改元嘉始,后大赦天下。
二月初五,早朝之上,忠顺王爷提议王攸出任京营节度使,遭到科道言官反对,最终不了了之,是夜,内阁批复一条中旨,乃擢王攸任礼部六品主事。
看罢,林黛玉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尽管王攸的亲笔书信中多是报喜不报忧,但林黛玉却十分的清楚夫君的为人和心思。
王攸越是这么写,就越表明他如今的处境非常危险。
一旁的石夫人瞧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也是心生不忍,以为她在为贾家变故而难过悲伤,于是忙要出言宽慰,不料黛玉反说出了今日洛阳郊外见到了贾宝玉的事。
“宝玉?!”石夫人被吓了一大跳,忙询问道:“他人呢?”
林黛玉平静的回道:“走了。”
“走了?”石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黛玉,但随后又与她的那双含泪目碰撞在了一块儿,只听黛玉说道:“我们不能留下他!”
石夫人眼睛一亮,对这个儿媳妇说出此番话是刮目相看,本着考校和审视的目的,她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为什么?宝玉可是你的表哥,同时也是我的外甥。”
林黛玉当然清楚贾宝玉是何人,可仔细一想,这件事本身透露着古怪。那便是洛阳离都中一千多里地,按日子推算,贾宝玉至少是七日前就动身了。
今日是花朝节,也就是二月十二,七日前不正是二月初五吗?距离新君大赦天下的旨意不过三日,贾家遭逢如此大的变故,他理应在都中处理才是,而不是跑到千里之外的洛阳,说什么只为了见自己一面的傻话。
更为关键的是贾宝玉是如何离京的?要知道贾家被抄的罪名是私制甲胄,结交外官,罪同谋逆,即便因不知情或没参与被大赦了,也要受到严格的监管,不能随意出京的。
但贾宝玉还是来到了洛阳。
这事夫君知还是不知?从结果来推论,王攸是不知的,但以夫君的能耐,不可能不知。
这就出了矛盾,也恰是黛玉心结所在。
林黛玉把心中所思所想尽数告知给石夫人,随后紧问道:“娘,夫君近日可有来信?”
石夫人凝重的摇了摇头,林黛玉神色也随之一黯。
两人皆想到了一块儿。
……
与此同时,南下的运河之上,一艘官舰缓缓驶动。
“二奶奶,三姑娘醒了。”小红跑上前,捂着胸口回禀道。
王熙凤不假思索直奔探春所在的舱室,还未进门,便听得里头传来摔碗声,紧接着又传来尖叫声。不容分说,王熙凤闯了进去,只见探春满手是血,眼中尽是疯狂和警惕。
翠墨哭道:“二奶奶,姑娘手里有碎瓷片!”
王熙凤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给吓到了,听见翠墨提醒,忙向探春的手看去,果真那血正缓缓自手缝中滴落。
“你们别过来!”探春把碎瓷片的锋利处放到了脖颈处。
“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千万别想不开啊!”王熙凤急道。
探春面露讶色,“二嫂子你如何也在这?”
王熙凤一愣,忙道:“咱们现在是在去洛阳的船上。”
“洛阳?”探春迷茫着,渐渐回想起来王攸那番绝情的话,神志也慢慢清醒,又问道:“咱们不是在去番邦的船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