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让丫鬟勾引侄女的郎婿,被侄女撞个正着,侄女非但没生气,还这般和风细语的体贴,赵承泽简直感激涕零:“侄女只管问,伯父定然知无不言。”
赵锦衣睨了一眼秋娥。
秋娥赶紧识趣地垂下头,揽紧自己的衣衫赶紧退下。
走出去的时候遇上梅染与鸦儿如利箭般的目光,秋娥几乎羞愤欲死。
她方才定然是昏了头,竟然听从大老爷的谗言,勾引四姑娘……
秋娥走的飞快。
她却是没注意到,在阴暗的角落,有人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屋中的气氛一派祥和。
然而,赵承泽竭力的回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人的面容。
他讪讪的笑:“当年伯父不过匆匆几眼,瞧见他在严寒的天气里,只穿着极薄的单衣,脚上穿的还是凉鞋,与你承娇姑姑在背风处手拉着手说话。伯父自然大怒,这等穷鬼也想娶走我家娇滴滴的妹子,于是便上前责骂他,那人也识趣,被伯父骂了几句便红着脸离去……你承娇姑姑却责怪起我来,说我不该以外表取人,她的事情轮不到我管,说罢便匆匆离去……是以伯父只记得那人极穷,却是不记得他的容貌了。嗳,你承娇姑姑也有不对,都说长兄如父,她的事情我怎地不能管了?”
是以他立即添油加醋,将妹妹私会穷鬼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虽然疼爱小妹,定然不会愿意小妹嫁与一个穷困潦倒的男人。
当晚他便听说,小妹被拘在了房中,半个月不能出门。
这还真是伯父的特色。倘若是个美人,伯父大概永世难忘。莫说美人的容貌了,便是美人的一根头发丝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赵锦衣微叹一口气:“伯父可省得,那人是哪一家的郎君?”
赵承泽颇不以为然:“这伯父虽然没打听,但伯父省得,定然不是康乐坊的郎君。”
“那伯父可省得,承娇姑姑……香消玉殒前那段时日,可见过什么人?”
赵承泽笑得越发的尴尬:“这伯父还真不省得。”那段日子他刚好与一个小娘子相处得如火如荼,正生怕被黄氏抓奸在床,哪里会注意到自家小妹的动静?再说了,小妹素来聪慧,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当他听说小妹没了的时候,还大吃一惊呢。
赵锦衣很是失望。忙活了半日一无所获。
她与宋景行道:“宋哥哥且好好的问问伯父罢,千万别手下留情。”
赵承泽苦着一张脸,看着宋景行送赵锦衣出门。
四下无人,只有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宋景行轻轻执起赵锦衣有些冰冷的手:“莫着急,我已着人传信与孔守成,让他时时刻刻盯着春光阁的动静。再者,今晚春光阁已经被我搅了一回,那背后的主子亦省得此事我定然提醒了你们,想来近期内不会有所动作。答应我,这几日在事情没有查清前,不要独自出门,不要去玲珑书局。”
他的手极暖,声音沉沉,让赵锦衣失望至极的心总算有了些许慰籍。
她答应下来。
宋景行又道:“方才是我鲁莽了,如今细细一想,若是当年赵肖两家有过这样的事情,肖扬的母亲应是省得。可我与肖家打交道也有几年了,从来不曾听过肖扬的抱怨。除非他隐瞒得极深,可即使如此,当年他母亲奄奄一息,他理应到赵家来讨要公道才是。”
赵锦衣点头:“许是那贼人诓我们,让我们自乱阵脚,他好趁机收了我的玲珑书局。”她的玲珑书局虽小,可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呢。
宋景行笑道:“那我们可别中了他的奸计。”
赵锦衣轻轻地回握他的手。男人的手又大又暖和,有着长期劳作后留下的粗砺。她轻声道:“嗯。”
得到她的保证,宋景行依依不舍地放开手:“夜深了,回去好好歇息罢。”
赵锦衣不禁莞尔:“我定会好好歇息,好好吃饭,能躺着决不坐着。你快快进去罢,免得伯父又耍无赖。”
宋景行也笑了,他的锦衣还是这般的俏皮可爱。
赵锦衣也又叮嘱他:“素来查贪墨之事,最是凶险,你万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宋景行也答应下来。
赵锦衣先放的手:“宋哥哥进去吧。”
宋景行不再犹豫,转头进门。
赵锦衣看着他进门,转身走了几步,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回去罢。”
夜深月微,她再焦急,也暂时改变不了祖父顽固的思想。
或许今晚大家都好好的睡上一觉,祖父明儿就改变了主意呢。
或许祖父心中早就定夺,将此事交待与胡管事了呢。
敌人欲来袭,祖父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偌大的赵家就这般毁了罢。
回到房中,梅染重新打来热水给赵锦衣洗漱。
梅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姑娘,明日用不用奴婢去教训教训那秋娥?”她原来想说贱蹄子的,但嫌弃太粗鲁,降低自己的格调,是以到底是没说。
赵锦衣漱了口,慵懒道:“理她作甚,我们越是按兵不动,她越是如惊弓之鸟,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况且,若是没有伯父的授意,她敢乱动?”
姑娘说得是。可是若是她们没有丝毫动静,万一那秋娥是像大老爷那般的性子,蹬鼻子上脸呢?倘若那秋娥有半分羞耻之心,就不会听从大老爷的话,在赵家里勾引姑爷了!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秋娥的肚兜都快掉下来了!幸得四姑爷是个坐怀不乱的,才没被那小蹄子给勾了去。
鸦儿静静在旁边说了一句:“那秋娥身上的香,是助情香的味道。普通男人闻了这香,便会情不自禁。”
梅染不禁咋舌:“怪不得奴婢闻着那香,觉得甚是难闻呢!原来竟是连这般的下作手段都使上了。”
赵锦衣脱鞋上榻,心中道,伯父年纪大了,身边还有这般多的美人,自然力不从心,要用助情香来助兴了。
她微微一笑道:“且睡罢,说不定明日,伯母会替我们出头呢。”
勾引准姑爷不成,万一勾引到自家老爷身上去呢。伯母再大度,也不会让一个丫鬟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姑娘说得是。
梅染吹了灯,只留下一盏捻得细细的灯,便与鸦儿一同退到外间歇下了。
赵锦衣闭着双眼,却是迟迟不能入睡。
快到寅时时分,她才迷迷糊糊的做了几个梦。一会是到了赵锦青成亲之日,赵锦青反悔不嫁了;一会是她到了春光阁,光着脚站在那幅舆图前,看着画着舆图的墙壁忽地流下血水来;一会是她的玲珑书局走了水,熊熊大火火光冲天……
赵锦衣猛然醒来,看着顶上粉帐,再看看窗外微亮的天色,一颗心剧烈地跳个不停。
“姑娘,可是梦魇了?”梅染撩开帐子,“姑娘一直在翻来覆去的呢。”
赵锦衣正要吩咐梅染端水来润润嗓子,忽地听得外头陆婆子在说话:“四姑娘,四姑娘,大太太差人来请,说是昨夜里大房里的秋娥上吊了,让姑娘过去瞧瞧。”
梅染皱眉:“这小蹄子死便死了,为何还要让姑娘去瞧?大太太莫不是昏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