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染。”赵锦衣睨了梅染一眼。
梅染很不服气,但仍旧替姑娘收拾。
赵锦衣脑子昏昏沉沉的,只听外头秋红低声解释:“四姑娘,实在是昨晚有人瞧见,您是最后与秋娥见面的人……您走了没多久,这秋娥便出了事,后来,后来她便上吊自杀了……大太太便差了奴婢来请四姑娘,问一问四姑娘昨夜到底与秋娥说了甚……”
姑娘怎地成了最后见秋娥的人?!梅染又要与秋红对质,看了看姑娘的脸色终是忍下了。
秋红支支吾吾:“那秋娥死得,也实在是蹊跷……秋娥的老子娘威胁大太太,若是不给秋娥一个交代,便要去告官……”
赵锦衣眉头一挑,朝梅染点点头。
梅染只得应道:“姑娘会过去的。”
秋红当即道:“奴婢在外面候着四姑娘。这日头大,奴婢替四姑娘叫了轿辇。四姑娘而不用急,大太太吩咐了,四姑娘慢些过去也行。”
没完没了。
梅染又按捺不住,要与秋红吵两句。昨晚秋娥勾引四姑爷,她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处发泄呢。这秋娥倒好,自己先上吊自杀了!是畏罪自杀吧!这死便死了,还要倒打姑娘一耙。这大房的人,是瞧着姑娘太好欺负了罢?!
赵锦衣按住差些跳起来的梅染,摇头。
梅染不情愿地嘟着嘴,手脚麻利的替姑娘梳好头。
该换了衣衫了。
赵锦衣特地挑了一件素色的。梅染又有话说了:“姑娘,您是主子,秋娥是奴婢,您不用穿得这般素。”
赵锦衣笑道:“这件衣衫的颜色可是与昨夜我披的有几分相似?”
还真是。梅染恍然:“姑娘这是要揪出那作伪证的人。”
赵锦衣忽地想起一事,低声道:“问问大老爷在不在家中。”
梅染立即问了秋红,秋红道:“四姑娘不省得么,昨夜大老爷跟着四姑爷走了,如今还没有回来呢。”
赵锦衣垂眼,是那些人迫不及待的要动手了吗?先拿她开刀?可这里是赵家,他们能奈她如何?
赵锦衣一出门,候在廊下的秋红顿时松了口气。她还怕四姑娘不愿意过去呢。
秋红不仅备了轿辇,还给赵锦衣备了热乎乎的小馒头以及扇子。
她甚是贴心:“奴婢怕四姑娘早起,尚未用饭,特意从大太太的小灶房拿的小馒头。”
赵锦衣眼皮微敛:“不用了,我还不饿。这早晨凉快,也用不着打扇子。”
秋红便有些讪讪。
梅染鄙夷地看了秋红一眼。
自从四姑爷做了步军司都指挥使后,大房就对四姑娘开始巴结起来。这时辰还早,日头才挤出云雾,露出薄薄的脸来,哪里需要打什么伞。还有姑娘晨起素来不爱吃小馒头,她喜欢吃带些汤水的早饭,这秋红,可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呃,也不对,姑娘才不是马呢。
一行人还没踏进偏院,就听得一阵嘶声裂肺的喊声:“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
赵锦衣挑眉。这秋娥虽是家生子,但却是大伯母陪嫁庄子上庄头的女儿。大伯母庄子虽然不远,但也在城外,这天才亮呢,秋娥的老子娘便得到消息赶进城里来了?
秋红倒是压低了声音解释:“每年这段日子秋娥的老子娘都要进城来,与大太太禀报田庄上的事的。没想到这回来,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秋娥是独女,想来二老定然分外伤心。”
院中挤满了人。
大太太黄氏脸色难看地坐在上首,看着赵锦衣进来,连忙起身:“好侄女你可来了,快与秋娥的爹娘说说,昨晚你最后见秋娥时的情景。”
赵锦衣眉头一挑,大伯母这话说得,要将她往凶手的嫌疑上推。
秋娥的尸首就摆在旁侧,一个妇人伏在秋娥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瘫坐在一旁,脸色痴痴的。却是听到黄氏这一说后,脸色忽地变了,往地上呸了一声,腾地直起身子就往赵锦衣扑过来,口中怒喊着:“还我女儿命来!”
梅染尖叫起来:“你要作甚!”她喊着,赶紧拦在赵锦衣面前。
鸦儿比她更快,用手拦下秋娥爹的高高落下的巴掌,而后用尽力气,将秋娥爹推到一旁。
尽管如此,她的力气怎地比得上在田庄里做活的庄头,当时亦踉跄几下,差些跌在地上。
那秋娥爹爬起来,又张牙舞爪地朝赵锦衣扑过来。
却在此时,有人厉喝一声:“我看谁敢动我的女儿!”
是阿爹。
赵锦衣转头看去,只见阿爹穿着上值的官服,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书生,此时气势汹汹、无比威严地叉着腰站在门口。阿爹来了,赵锦衣便不动声色,将袖中的暗器收起来。
来了个做官的,秋娥爹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停在半路,视线转向黄氏。
黄氏忽地大声呵斥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将钱庄头给摁住?”
几个奴仆这才从人群中挤进来,敷衍地将钱庄头给拉到一旁。
赵承德急走几步,护在女儿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黄氏:“大嫂这是何意?你房中的丫鬟上吊死了,便要拿我女儿来抵命吗?”
这话说得,诛心哪!黄氏赶紧道:“二叔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请侄女来问问而已。”
赵承德还要喷她,被赵锦衣轻轻拉住衣袖:“阿爹,让女儿来。”
赵承德顿时敛去凶神恶煞的神情,柔声道:“我的儿别怕,阿爹替你撑腰。”
那厢钱庄头闻言又跳起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便是你女儿,杀了人,也不能脱罪!”
赵锦衣从阿爹的庇护中走出来,神情冷然,步步逼近黄氏:“大伯母,秋娥的尸首是何时发现的?”
黄氏看了一眼陪房周妈妈。
周妈妈清了清嗓子:“寅时一刻,与秋娥同房的秋光起夜,发现秋娥吊死在房中。”
赵锦衣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秋光呢?”
“秋光撞见秋娥吊死,吓傻了,起了高热,太太怜她,便允她在房中休憩。”
“可请医婆来验过尸?”
赵锦衣此话才落,就听得一直伏在女儿身上的秋娥娘悲愤道:“我女儿死得冤啊!”
说着却是掀开盖在秋娥身上的白布。
却见秋娥发髻凌乱,瞪着大大的眼睛,胸前衣襟被撕烂,露出绣着荷花的肚兜来。
赵锦衣挑眉,秋娥身上穿的,不是昨夜她勾引宋景行时的衣衫。也就是说,秋娥离开之后,回房后还换了衣衫。
众人哗然。要省得,虽然赵家门户不大,但规矩还是有的。只要过了一更天,正院的二门就会上锁,男性奴仆不能进二门。
秋娥娘悲愤地喊道:“我后来听人说了,我女儿秋娥,原来与准四姑爷宋指挥使情投意合,正预备谈婚论嫁之时,却被四姑娘横刀夺爱!不仅如此,昨夜我儿不过是见了宋指挥使一面,四姑娘便心生嫉妒,指使恶人将我儿奸污了!我儿不堪凌辱,这才上吊自杀!”
赵锦衣瞠目结舌,差点笑了。这无中生有,她还是头一回领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