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五台山还有些冷。
赵锦衣裹紧斗篷,提着热气腾腾的粥与素馒头,缓缓上坡。
坡上是寮房,此时时辰还早,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和尚做早课的声音。
赵锦衣推开寮房的门,一眼便看见宋景行站在窗户旁,深深地舒展着修长又结实的腰肢。因为是在室内休养,又刚刚起来,他只穿着薄薄的燕居服,这么一舒展,燕居服便紧紧贴着他的身材,显露出让人不由得喉头一紧的曲线来。
“咳。”赵锦衣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提醒宋景行。
尽管朝夕相处已经有些日子了,但她还是不适应。
宋景行转头,对她柔然一笑:“回来了?”
赵锦衣若无其事地将食盒放在小桌上:“快趁热吃了。”
宋景行在小桌上坐下,因为长腿太长不得不分叉着。赵锦衣看到他这个动作,又想起往日某人将她揽在大腿上这般那般的情景,脸不禁红了红,低着头将食物逐一取出,才放好筷箸,细腰忽地被炙热的大手一揽,人就坐在了往日熟悉的大腿上。偏生那人还将脑袋埋在她后背,一阵低语:“我想你了。”
赵锦衣僵硬得不敢动弹,一颗心跳得如雷般,低微地回应他:“我不过是去拿早膳……”
“可我还是想你了。”背后的男人沉沉低语。
赵锦衣没再说话,只由宋景行抱着自己。那日他足足昏迷了三日三夜,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她求魏祈给了两颗回魂丹,硬硬塞进他嘴中时,颤抖得都宛若置身冰窖。
幸好最终是救回来了。
醒过来之后的宋景行,对她异常的依赖。
赵锦衣想起这些,忍不住责怪他:“以后你可莫要再骗我了。”他说他穿了金罩衣,其实那不过是一件与金罩衣相仿的衣衫。她竟叫他骗了。
宋景行低低地嗯了一声。
“还是快些趁热吃罢。吃完之后还要赶路呢。要不,我喂你?”
宋景行的大手轻轻握住她的:“不用。”
二人又静静地温存了一会,才开始用起早膳来。
物什都收拾好了,打成两个小小的包袱。
晨光热烈起来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宋侍郎,可都收拾好了?”
门扇打开,赵锦衣对上二福的脸:“都收拾好了。”
二福道:“马车都安排好了。”说着恭敬地伸手,接过赵锦衣手上的包袱:“主上吩咐了,二位尽管差遣属下。”
宋景伤势未大好,赵锦衣是凡事都不大让他动手,见二福如此,自然从善如流:“好。”
三人走到下面,只见魏祈就站在山间小道上,一身蓝地宝相团花的衣衫显得他一张芙蓉面更是出尘脱俗:“宋侍郎,赵四姑娘。”
彩衣穿着青布裙子,头发被梳成两个小髻,这些日子在山上调养,身高蹿了一截,皮肤白皙了些许,竟然有些亭亭玉立的模样了。
她见到赵锦衣,欢喜得叫道:“小四姐姐!”
素衣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看了一眼赵锦衣与宋景行,没作声。还真是气人,大家都在五台山上吃苦,偏偏赵锦衣出落得越发动人。便是仅着粗布衣裙,也难掩她清尘脱俗的气质。
魏祈笑道:“天家有令,命我等速归京都,是以马车许是会走得快些,昼夜不停,各位不会有意见罢?”
自然没有。
赵锦衣只担心宋景行的伤势,但昨日圣旨到后,五台山有名的悟了和尚便过来替宋景行诊了脉:“宋侍郎脉象平稳,已无大碍。”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催他们回去。
也是该回去了,离开京都已经快一月,家书已经来了四五封,阿爹阿娘很是担忧她与宋景行。尽管宋景行升任工部侍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们耳中,但一日不曾见到他们,他们就一日不放心。
若不是天家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前往五台山,怕是他们早都来了五台山。
马车下了山,速度便加快了不少。
日头爬上正中天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五台县的辖地。
马车仍旧没停,所有人都在马车上或马上用干粮。
宋景行是伤员,赵锦衣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用厚实布条裹着的竹筒,拔开塞子,倒出还热气腾腾的粥,轻轻递给宋景行:“这是僧人教我的法子。”
宋景行捧着粥,只吃了半碗,就递给赵锦衣:“这阵子你为了照料我,都瘦了。”
其实赵锦衣并没有瘦。她只不过和彩衣一样,又长高了一些,她骨架本来就娇小,这一长高,倒是显得高挑了。
也更出落得好看了。
赵锦衣将那半碗粥吃完,轻轻伏在宋景行胸膛上:“那回京之后,你可得好好报答我。我听闻百味居新出了好几样菜式,连我阿娘不喜食外头席面的人都吃了两回。”
宋景行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好。”
原本五六日的功夫才能回到京城,但马车一路不停,竟只用了两日半的功夫便回到了京城。
彩衣好奇地望着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双眼都不够用了。
二福过来传话:“天家急召宋侍郎进宫,太子命我等将赵四姑娘送回家中。”
彩衣依依不舍地与赵锦衣告别:“小四姐姐,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小姑娘还不省得,她这一进深宫,怕是再难以出来。
赵锦衣送了她一个锦囊:“以后听七爷的话。这个锦囊,待你有了难处再打开。”
彩衣点头:“嗯!”七爷生得那般好看,定然是一个很好的主子。
二福负责送赵锦衣家去,车才过了康乐坊的坊门,就有人拦住了马车。
二福皱眉,这拦车之人他认识,是熊家的二管事熊桥。
熊桥倒是恭敬:“车中可是赵四姑娘?这是我们夫人的请帖,请赵四姑娘务必在三日之后到熊家赴宴。”
态度倒是恭敬,话说完,将请帖往二福手中一塞,竟兀自离去。
纵然是二福这般好脾气的人,也不由得怒了:“你这人……”
赵锦衣赶紧撩帘:“二福,请将请帖给我罢。”若是她说没有接到请帖,熊家却是要怪罪在二福身上了。而二福又是太子的人……赵锦衣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马车还没驶动呢,又有人过来了,这回的人二福倒是熟:朱家的二管事朱高。
朱高先是客客气气问候了二福,问候了太子,才转入正题:“我们夫人在三日后在家中设宴,请赵四姑娘务必光临。”
他客客气气地将帖子递到二福手上,又客客气气地离开。
赵锦衣将两份请帖展开,却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两份请帖宴客的时辰竟然都是一样的。
二福道:“赵四姑娘,不妨我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不用。”赵锦衣唇角扬起,“此事还是不要惊动殿下为妙。”
“可……”二福是真心想替赵锦衣解忧。
“真不用。”赵锦衣语气坚定,“不过是一件小事。”
因为宋景行又升官了,本来有些门可罗雀的赵家又热闹起来。
赵锦衣下车时,来来往往的客人压根没看到身穿粗布衣衫的她。
朱氏罕见地在二房大门门口迎来送往:“您快快往里请!”
赵锦衣拎着那两个粗布包袱,正欲进门,被朱氏叫停:“哎,哎,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没有自报家门就往里闯?我们赵家可是有规矩的人家,容不得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