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蒋越清,再次让平静的京城炸开了锅。
上回钟西江通敌叛国之事才平复下来,京中老百姓正倍感无趣,一张邸报,以及天目书局的小报,竟让路边的小乞儿赚了几十文跑腿钱。
孔家一门忠烈,而蒋越清竟然敢弹劾孔家六郎孔守成,利用权势夺人发妻,这便算了,那女子还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说不定那女子怀中的孩子,指不定就是孔守成的。
晚霞铺满半边天,申家老太看完邸报看小报,满意得不得了。
虽然儿子申平乐暂时没了一些脸面,但以后只要申家大度,将赵锦绣接回申家,并且接纳她肚子的孩子,人人都会称赞申平乐性情高洁。指不定还能趁机替儿子谋个官职。
满意的申老太胃口很好,让灶房做了她最喜欢的菜式。
申老太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申家老爷回来了。
他脸色发青,一进门就将两团纸扔在申老太面前:“疯妇!你这是要作甚?”
申老太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都省得了,还来问我作甚。孔家欺人太甚,申家若是龟缩着,倒叫人看不起。”
申家老爷气得脸色铁青:“慈母多败儿!我早就叫你多加管束大郎,少些磋磨大儿媳,你倒好,申家的丑事全京城的人都省得了!不光大郎做的丑事,便连你当年打死了良妾,还将她的家人驱赶出京之事,所有人都省得了!”
申老太惊愕:“什么丑事?你可不是弄错了,我方才可都看了小报,说的都是孔家的事。”
天目书局也够狠,将孔家一门忠烈、为国捐躯说成了是孔家作恶太多,才遭了天谴,要让孔家绝后。
申家老爷气得胡子发抖:“你这一招,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自个打开小报看看,都将申家说成什么样子了!”
丫鬟赶紧拾起那两个滚落在地上的纸团,展开抚平,分别呈给申老太看。
一张是天目书局的小报,内容申老太很熟悉,而另一张……赫然不是天目的小报,而是玲珑书局的!
申老太赶紧扯过玲珑书局的那张小报,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将小报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出身大户人家,当年也是有几分才情的,这看着玲珑书局的小报,竟然能看得出写小报之人的心情之激昂及愤怒!
玲珑书局是完全站孔家的,先是肯定及夸赞了孔家精忠报国的事,而后大骂申家不知廉耻,最后是将申平乐流连欢场、临幸每一个女子的事迹全都写得清清楚楚。至于她打死良妾之事,更是宛若良妾重生,事情的经过毫无错漏。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还有人省得那件事!申老太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忽地喷出一口血来,脑袋一歪,身子一软,就滑落在了地上。
老仆吓得赶紧去搀扶她,申家老爷也唬了一跳,正要奔走过去,忽地听得后面一阵脚步声急促而至:“老爷太太不好了!大郎君昏死过去了!”
申家老爷急得怒吼:“他又怎么了!”
来报信的是个婆子,被申老爷一吼,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大郎君为了连御五女,用了些助情香,就,就……”申老太将十几个女子接回家中,大郎君欢喜得不得了,竟然罔顾医工的话,日夜与那些女子们嬉戏。
申老爷脑子一炸,差些也想晕过去。
“孽畜!”他狠狠的吼了一声。
此时倒在地上的申老太大叫道:“赵锦绣腹中的孩子,定要接回申家来啊!那是大郎唯一的骨肉了!”
“疯妇!”申老爷又骂了申老太一句,“你竟还好意思接大儿媳回来?我又不止大郎一个儿子!我没有那个脸面去接!”
申老爷拂袖而去。
申老太也支撑不住了,颓然闭上眼睛,正要昏过去,忽地又睁开眼:“查,给我查!竟是那个贱蹄子将申家的事都泄露出去!”
老仆赶紧应诺,正要出门,忽地被申老太呵斥道:“你跟在我身边最久,当年的事情你最清楚……莫不是你!”
老仆赶紧伏地求饶:“太太,老奴对您最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背叛您!”
申老太靠着一口气撑着:“等我大郎好起来,我再一一的收拾你们!”
她硬硬支撑着让自己神智清醒,直到匆匆赶来诊治的医工摇头:“怕是大郎君这辈子都不能再行房了……”不仅不能再行房,还至少要躺上好几年。
申老太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她的大郎啊,自小便宠爱着的儿子就这般废了?
赵锦衣坐在玲珑书局的椅子上,身心虽俱疲,但神情却激愤。
梅染给她端上热茶,又替她捶肩。
鸦儿从外面回来:“姑娘,事情都办好了。”
赵锦衣点点头:“辛苦了。梅染,今儿大伙都辛苦了,你取些钱分给大家……对了,再到灶房下几碗面与大伙吃。”她的厨艺虽然不济,但梅染的还尚可。
梅染应下,正要挽袖去做,忽地听得有人朗声道:“不必下面了,我叫了一桌席面来。”
是姑爷!
宋景行与长春手上分别拎着两个大食盒,从外头走进来。
是百味居做的席面。
梅染鸦儿赶紧去接过食盒布置起来,赵锦衣看着宋景行朝她走过来,笑道:“你怎地省得我还在这里?”
宋景行走到她身边,柔情万分地看着她:“我看到了玲珑书局的小报。上面有一篇文章,我猜是出自你的手。”
上头有一篇文章的确是她写的。
她是曾经利用孔守成赚过钱没错,可她并没有天目书局那般为了卖报而底线全无。再说了,说不定孔守成很有可能便是她的大姐夫了,她自然得护着自家人不是?
赵锦衣仿佛忘了,申平乐现在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大姐夫。
是以这回她亲自出马,下笔如有神,将申家狠狠的痛骂了一番。
她有些意外:“你是如何猜到的?”她的文章素来不外传,尽管被京中大儒曾夸赞过一回,名声大噪后,她反而低调起来。
“直觉。”宋景行只答道。
赵锦衣便笑。她能遇上他,真好。
宋景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可是累坏了?这是从天域传过来的香料,沐浴之时,滴上几滴,便使人神清气爽。”
不知怎地,赵锦衣忽地想起他房中的浴池来,脸红了红,低声道:“好。”
屋中灯光昏昏,二人身影交集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梅染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咳了声:“姑娘,饭菜分好了。”
宋景行却起身接过托盘:“你们自去吃你们的罢,这里有我便好。”他还要与赵锦衣说江大志的事。
“是,姑爷。”梅染自然欢喜奉命。
宋景行不饿,只给赵锦衣布菜:“多吃一些,最近你都瘦了。”
赵锦衣忽地飞他一眼:“难不成你喜欢丰腴一些的?”
话音才落,她自己就先闹了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