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宁旭被打了这么一巴掌,晕乎乎地怔愣着去寻他娘。
他娘也愣着,护着宁闻,看着苏楚,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宁旭哇的一声哭出来,骂苏楚:“你这个毒妇,贱妇,竟敢打我!我可是男人!你是低贱的女人!”
这王八羔子,是不想活了吗?宁咏呵斥道:“宁旭,休得胡言乱语!”
宁旭才不管他,只继续大声咒骂:“我阿娘说了,你以后就是宁家妇,你阿娘肚子里也是个女娃,苏家生不出男娃来,这苏家以后全是我们宁家的。你竟敢打我!我叫我娘赶你出去!”
宁咏朝他冲过去,使劲儿打了他一巴掌:“闭嘴!”
苏楚沉着脸:“好,好,很好,宁咏,这都是你娘的心里话吧。”
她看向宁母,脸上神情狠辣:“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
这怎么行,苏楚与宁咏还没有成亲呢!
宁母厚着脸皮:“楚楚,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他吧!”
苏楚冷哼一声:“都快十岁了还不懂事!今日不懂事,推了我阿娘一把,明日不懂事,岂不是要拿刀杀我阿娘?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是平日里你唆使他的吧?好,好,好,果真好得很!便是我阿娘肚子里也还是个女娃,也轮不着你们宁家!”
宁母立即指天发誓:“若是我说过那些话,定然叫天打雷劈!”
宁咏蹙眉,不耐道:“别发誓了,赶紧带着他们走!平日里就叫你对他们多加管束,莫惹了祸!”
宁母看看宁咏,又看看苏楚,二人脸上皆是冷冰冰的,不由得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哭喊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宁闻抬头望他娘,道:“阿娘,你怎地没有眼泪呢?”
宁母气得顿时又打了他一巴掌:“赶紧给我哭,求你大嫂原谅!这我们没来时,求着让我们来;这不需要了,一脚便想踢开!”
宁咏一个头两个大,只推着她们出去:“快别说了,脸都丢尽了!”
宁母偏还要嚷:“若是没有我,她如何遮掩她阿娘一个寡妇还怀着身孕的事情!旭儿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她阿娘,她就这般厉害!二郎,你今日若是像她低了头,日后可就永远抬不起来了!”
苏楚又是一声冷笑。
宁母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朝着宁咏一顿嚷:“你可是不省得,她母亲是如何瞧不起你的。她说你不过是一个穷书生,便妄想吃天鹅肉,若不是她夫君骤然离世,苏楚怎地会沦落到嫁一个穷鬼秀才,便是马车都得坐苏家的!”
“别说了!”宁咏吼了一声。
宋景行一眼便瞧出他坐的是苏家的马车这便算了,偏生他阿娘还要往他心窝子戳。这京城里,人人都省得他靠的是妻子娘家了吗?
“走便走!”宁母见宁咏怒不可遏,当即拉着宁旭宁闻就要出门。
“等等!”苏楚忽而厉声道。
宁母心中一喜,苏楚这是屈服了吧?那人教给她的招数,还挺灵的。
却是听得苏楚厉声道:“你出了这道门,若是往外说一个关于我阿娘的事,我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宁母这下才彻底傻了眼。
苏楚竟然是如此狠辣之人!
她不管不顾,回头冲着宁咏吼:“你还不赶紧的一道走!这苏家的女婿,你当不起!”
宁咏看向苏楚。苏楚只冷着脸,眼神阴骛地看着他。
宁咏有一种感觉,若是他一走,苏楚不会挽留他。他在军器所的职位也不保了!这些日子他虽然时常屈服在宋景行的淫威之下,但却是感受到了权势的滋味。
他没应宁母,转身朝着苏楚跪下:“楚楚,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平日里对他们疏于管教,这才酿成了大祸!楚楚,若是你得空,便帮我多加管束他们可好?至于我娘,她不过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知妇人,又怎会识大体呢?”
苏楚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宁咏。
他跪着,抬着头,双眼全是哀求地看着她。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是有功名的人,却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跪下了。
他之前与赵锦衣有情,可转眼便与自己定亲。
明明自己与他亲娘已经反目成仇,他转头便对自己跪下。
苏楚承认,她是因为嫉妒赵锦衣,才与宁咏在一起的。她既想报复宋景行,又想让赵锦衣不舒坦。可最后不舒坦的,是她自己。
宁咏,也太没有骨气了。她怎地会选了这么一个人。
娘亲是她的底线,如今宁母动了她的底线,她忽然就清醒了。宁家与苏家其他的人一样,对苏家虎视眈眈。她怎还会留这些人在身边?
她往后退了一步:“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顿了一顿,却是道:“你的职位不会有变动,我仍旧会托人关照你。这门亲事,待我阿娘顺利诞下弟弟后再商议吧!”
苏家的管事沉着脸走了上来。他之前就觉得姑娘理应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而不是寻这么个宁家。那宁母在苏家住的这段日子,对他们颐指气使不说,那对双胞胎简直是混世魔王,在苏家里整日惹事生非。如今宁家人被姑娘赶走,他乐意至极。
宁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是没说。
苏楚最后道:“那辆马车,就送给你吧。”
宁咏想很有骨气地拒绝,可最终没有说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楚在丫鬟的搀扶下绝情离去。
一阵风刮来,她的裙摆轻摇,像那晚二人共赴云雨时。
宁咏忽地又有了信心,苏楚已经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他了,又怎么会与他断了情缘呢。她此时不过是在气头上,是以才说出这番决绝的话罢。
宁母上车时,嘴里还嘟囔:“我给陈氏做了那么久的挡箭牌,也值一辆马车了!”
“阿娘!”宁咏呵斥道,宁母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马车不大,挤了宁母宁旭宁闻便十分拥挤了。宁咏吩咐周全送他们回去,自己则慢慢地走着。
京都素来有不夜城之称,无数的人在繁华似锦的京都夜中沉迷买醉。
宁咏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走过京都的街头了。
时不时有醉汉醉醺醺的跌跌撞撞走在街上,手中还执着酒杯:“……来,来,饮一杯……”
在吃酒这方面,宁咏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
他蹙眉,让过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正想到轿行去雇一顶轿子,忽地有人站在他面前:“宁二郎。”
那人比他还高一个头,宁咏抬头看他,却骇然发现那人竟然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一把拉进巷子里。
宁咏想叫,却是叫不出来。他惊惧地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紧了似的,使不上力。
那人轻笑:“宁二郎莫怕。我是来给你送富贵荣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