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今日做这事儿,本就是忐忑不安,神思一直紧绷着,自然将那一声嗤笑听得清清楚楚。
“谁!谁在笑!”
赵锦衣摩挲着酒杯,看着郑三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禁莞尔:“郑三姐姐请放心,不过是我的暗卫在笑而已。”
郑三愕然,赵锦衣在说什么,她的暗卫?
赵四竟然有暗卫?等等,赵四有暗卫,那她的计划……
赵锦衣浅浅笑着:“郑三姐姐可说完了?妹妹等下还要前往朱家赴宴呢。哦,这朱家,就是朱皇后的娘家。妹妹可是奉了朱皇后的命前往朱家赴宴的呢。若是耽误了时辰,朱家寻不到我,到郑家来寻,怕是到时候姐姐的脸色不好看呢。”
郑三蠕动着嘴唇,看着赵锦衣款款站起来,整理着裙摆:“想不到郑三姐姐如此觊觎宋侍郎,可宋侍郎甚好,不光一表人才,还前途似锦,我却是不想让给别人呢。”
门扇开了,清新的空气涌进来,赵锦衣站在门口,巧笑倩兮:“郑三姐姐,妹妹告退了。”
佳人不慌不忙走了,只徒留一室的香气。
一炷香后,郑考先按照计划匆匆赶来,见妹妹正在自斟自饮,再无旁人,不禁问:“你不是将赵四弄来了吗?”赵四性子是火爆一些,但相貌生得还尚可,尤其是方才他匆匆一瞄,赵四好像又张开了些呢,倒也亭亭玉立,算一个小美人了。娶她为妻,也不算吃亏。
郑三有几分醉意,抬眼看着焦虑的大哥,忽地冲他喊道:“哥哥以前还想纳表姐做妾呢,可如今竟然也想借着表姐往上攀了。”
郑考先皱眉,闻着一室酒气,恼怒道:“你懂什么!”
前两日家中来人,将宫中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他原以为是天家的赏赐,可那位贵客说,若是他替贵妃办好一件事,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妹妹竟然将事情办砸了!
郑家大祸将至!郑考先是没见过熊贵妃,却是听过几耳朵熊贵妃的事迹。能让天家冷落皇后,独宠她十余年,熊贵妃不是一般的女人!妹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考先冲到门口,却又踌躇了,听说赵四得朱皇后赏赐,也就是说,赵四攀上了朱皇后……
天哪,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贵人们的斗争中!
郑考先站在门口,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忽地觉得遍体生寒。他,他到底站那一边好呢?
朱家今日嫁女,府中戒备却甚严。
朱家的四位姑爷像四尊佛,拦在门口。熊家五郎君,大郎折了腿,三郎不知所踪,只有二郎与四郎来帮着迎亲,笑得倒还算真诚。熊耀喜气洋洋,压根不理会哥哥们脸上古怪的神情。
听闻朱皇后亲自坐镇,熊家郎君不敢造次,规规矩矩迎了亲,将朱浣浣接回熊家去。
而朱浣浣的女儿,还留在朱家。
尽管天家赏赐了宅子,可朱浣浣今晚仍旧要在熊家老宅逗留一晚,明日才能搬出去。
便是今晚,要让朱浣浣明白,她嫁到了熊家,以后熊家就是她的依靠,她凡事只能以熊家为重。
熊贵妃歇在熊家的大院子里,听着喧嚣的人声渐渐消停下去,让侍女再度替她梳妆打扮,直至浑身上下富贵逼人,才昂首挺胸走出去。
她能纡尊降贵的到朱浣浣的院子里见朱浣浣,已经是朱浣浣天大的福气。
按照早前计划好的,闲杂人等已经被遣退,只有朱浣浣与她的两个陪嫁丫鬟留在新房里。
熊贵妃像一尾美人蛇,滑进装饰得喜气洋洋的新房。
出乎她的意料,朱浣浣已经取下凤冠,正坐在起居室吃饺耳。
朱浣浣与朱皇后生得相像,熊贵妃猛然与她照面,竟然恍惚觉得朱浣浣便是年轻时的朱皇后。魏祈像朱皇后,她生怕魏祈日日在天家面前晃荡,勾起天家对朱皇后的思念,是以给天家吹了不少枕头风,让天家憎恨魏祈。她忽而又有些猜疑,天家特特赏赐熊耀新宅,其实是疼爱朱浣浣。
朱浣浣见到熊贵妃进门,口中的饺耳忽而就不香了。
二人相见,虽然满眼仇视,但还算冷静。
朱浣浣不紧不慢地将饺耳放下,起身,仍旧给熊贵妃行了礼。
侍女将玫瑰椅搬到房屋正中,熊贵妃雍容华贵的坐下,凤眼睨着朱浣浣:“既然你嫁到了熊家,那本宫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你。不过,你既进了熊家的门,以后生是熊家人,死是熊家的鬼。百年之后,供奉你的,更只是熊家后代。”
竟是开门见山,连铺垫都懒得。
朱浣浣冷然地看着她:“贵妃娘娘说的,我都赞同。可贵妃娘娘既如此想,为何对我表哥要赶尽杀绝?贵妃娘娘百年之后,也是魏家的后人供奉你呀!”
小姑娘嘴皮子还算了得。
熊贵妃涂着鲜艳丹蔻的指甲轻轻在她华贵上的衣服划过:“你这张嘴儿,倒是伶俐,比起你姑母似闷葫芦一样的性子,一样的让人不喜。这人啊,不该说的,便不要说。”
朱浣浣厌恶至极:“我这里不欢迎你。”
熊贵妃掩嘴轻笑:“可本宫目的没达成,怎能一走了之呢。让你进门,不过是在我的计划之中。利用你来对付朱家,对付魏祈,想来一定很好玩。”
两个侍女朝朱浣浣围过来。一个侍女手上捏着一粒药丸,想要按住朱浣浣,将药丸灌进朱浣浣的口中。
只有用药控制人,才分外可靠。人的心智容易被动摇,可用了药,就不得不为她所用。
朱浣浣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两个陪嫁丫鬟的后面。
其中一个丫鬟轻叹一声:“贵妃娘娘还真是心急,就不怕五姑娘玉石俱焚,在食物中动手脚,将熊家人全都毒死吗?”
熊贵妃柳眉一挑,饶有兴趣:“哦,我说朱浣浣怎地有恃无恐呢,原来竟是赵四姑娘替她撑腰。也正巧,那日让你逃过一劫,今日就让你与朱浣浣一道,成为我手中的棋子。”
赵锦衣樱唇微扬,笑容甜美:“我素来最讨厌成为别人的棋子,贵妃娘娘的好意,我婉拒了。”
熊贵妃也笑:“棋子哪有自己愿意的。赵四姑娘若是自愿吃下这药丸……”
赵锦衣气定神闲:“听说石才人有娠,都是贵妃娘娘的功劳。前朝野史有载,杨帝妃子李美人吃下大量补药,才有娠,欢喜若狂,却在十月怀胎后,诞下一怪婴。杨帝以为妖怪,将李美人与怪婴一道处死。”
熊贵妃脸上笑容微滞。赵锦衣是怎地省得这些的?!是太医局那人将此事泄露了?
“我是太子殿下的亲信,想必贵妃娘娘也省得。太子虽赴北地,可留我在京都,替他斩妖除魔呢。”
“太子殿下不能做的事,我也只能替他全做了。我不过是小官家的女儿,若是天家怪罪下来,也牵扯不到太子殿下呢。”
“不过,若是贵妃娘娘安分些,小女子也自然息事宁人。”
赵锦衣的笑容,又甜又美,叫人一口气噎着,恨之入骨,却又拿她没办法。
熊贵妃铩羽而归。
到底要寻个发泄口,次日便将欢喜要赴任的郑考先的职位给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