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的府邸建立在燕京城最繁华的路段。
钟清绝是先帝幼子，加上天资聪颖，而且对皇位也没有丝毫的兴趣——先帝也乐意毫无心里负担地宠着这个小儿子。
是以，还未及弱冠之礼，先帝便早早给小儿子封了王位，府邸也建在极好的位置。
“阿眠这些天，倒是未曾来见过皇叔。”
精致的眉眼间染了柔色，钟清绝嗓音温和地开口:“今日怎么有失恋过来了？还有...”
他顿了顿才开口询问:
“昨天的那件事情...”
“应当...无事。”垂眸想了想母后今早的神色，钟眠有点不确定地开口:“父皇，还好。”
“我没问他。”
钟清绝笑:“阿眠，你该知道，皇叔问的是谁的。”
本来两个人就是情敌关系，谁会关心他那个皇兄？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的好么？
“我知道，只是还没说。”
钟眠当然知道自家皇叔问的是谁:“母后她...似乎，没有再生气了吧？至少面色很正常...语气也很正常...”
只是...
估计...钟眠眨眨眼:情绪或许会不太正常。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突然成了女儿...估计换做是谁一时半会儿都接受不了吧？
不过她很好奇...
父皇到底和母后说了什么？母后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哄好了？
想不清楚。
不是很能明白。
大人的世界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了...
“...似乎？”
敛眸思索了一会儿，钟清绝才轻声开口:“能确定一下么？”
她的状态。
当初钟清煜提出这个不靠谱的决定，他本来是不想对微语有所隐瞒的...而且阿眠是她的孩子，怎么样也得过问一下她的意见。
但是钟清煜说的一句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清绝，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个皇位...这是我唯一的东西，本就只该留给她们母女二人的...但若是告诉她了...你觉得以她的性子，会接受么？”
会接受么？
自然不会。
苏微语有多固执，他们兄弟二人是再清楚不过了。
钟清煜说的没错。
那皇位就该是微语和阿眠的东西...钟清煜欠了微语那么多，不过是一个皇位而已，其实根本就没有还够。
但他知道。
皇兄说的没错，除了那个皇位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了。
很悲哀。
这是一个帝王的悲哀。
这也就是他不愿意做皇帝的原因了...孤家寡人，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
“生气大抵是没办法再气下去了的。”钟眠多少也对自家母后的性格有所了解:“只是...大抵一时半会儿的，可能接受不了。”
“这样么...”
长睫轻敛，钟清绝若有所思地盯了面前的茶盏好一会儿，才对着她开了口:
“阿眠。”
钟眠抬眸:“...嗯？”
怎么突然叫她？
“那个南屿太子。”拧着眉想了想，钟清绝才有点不确定地询问道:“秦夜是吧？你喜欢他？”
又来了。
最近似乎很多人都在问这个问题。
钟眠抿了抿唇:“...嗯。”
不想隐瞒。
喜欢一个人是很郑重的事情，她不该瞒着家里人的。
“...果然。”
钟清绝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他抿了抿唇，对着她说话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阿眠，你真的还很小。”
年少的时候，想象中的爱情总是很美好。
可是现实会告诉你...
事情没有绝对。
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也没有什么天作之合，更多的是一人相思，更多的是有缘无分。
不是每一份喜欢，都能有始有终。
他不是阻止。
也不是干涉。
他只是劝告。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阿眠还太小，或许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而说实话，他是真的不喜欢秦夜。
不是对他的人。
而是他的身份，当然，也是他的家庭。
南屿皇室看似风平浪静。
南屿帝暂时就只有秦夜这么一个皇子，秦夜的皇位看上去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凡事都没有绝对。
南屿很危险。
南屿那位长公主，还有此次来的都督姜稚，包括，对秦夜爱慕依旧的那一位...
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
是真的很危险。
而且南屿那么远...阿眠即便是不做北陵的帝王...即便是抛开在北陵的身份...
真的很难。
他们两个在一起，是真的很困难。
她还小？
微微抿了抿唇，钟眠的声音很轻:“皇叔，那您呢？”
钟清绝怔了怔:“什么？”
“那您呢？”少年弯起眼眸，笑容里带着温和:“我的意思是，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母后的呢？”
询问长辈这样的事情本身是很不礼貌的。
但是钟眠很想知道。
“皇叔，您说我还小。”敛了面上的笑意，钟眠的语气认真，一字一顿道:“那我想问，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母后的呢？”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喜欢上微语的？
眸色微微恍惚，钟清绝沉默了好久，才轻声开口:“我不知。”
“阿眠，皇叔不知。”
喜欢是一种很奇怪的事情。
有的时候根本就无迹可寻...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但直到后来才发现...
根本不是不会喜欢，而是喜欢的人，一直都在身边。
他都没发现。
明明是认识了那么久的人，明明两个人相处了那么久...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他喜欢她。
未曾发觉时不以为意，然而惊觉时才发现已经深爱。
可是她不喜欢他。
“我和你母后，认识已经很久了。”唇角弯出温和的弧度，钟清绝轻声开口:“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喜欢上她的。”
明明最开始都只是朋友而已。
“不过，皇叔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嗓音认真了下来，钟清绝一字一顿地开口:“...阿眠，会后悔吗？”
喜欢秦夜，会后悔么？
“皇叔，以后的事情，谁又会知道呢？”唇角弯了弯，钟眠轻声开口:“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现在，我的确是不会后悔的，就当是...开了个赌局吧。”
输赢如何，还要等开了盘才能知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皇叔。”
钟眠突然就很冲动地把话问了出来:“那您呢，会后悔吗？现在，后悔吗？”
后悔，喜欢上微语了吗？
本该后悔的。
但是...
钟清绝摇头:“无悔。”